虽然心底真的关心这个长兄,但苏锦音能做的其实十分有限。
她对这位庆王爷仅有的印象不过就是前世秦子言说的只言片语。
庆王爷,是先帝的十六子。与兰安郡主的母亲昭慧长公主是一母所出。在前世,如果说靖北将军是秦子言的左膀的话,庆王爷就是秦子言身后最大的靠山。苏锦音知道秦子言极其忌惮庆王爷,但又不得不依靠对方。
庆王爷战功累累,被百姓视作乾国的守护神。皇帝也极其看重这个幼弟。
从庆王爷的那些战绩来看,至少她长兄去边关这趟应当是无畏战败的。
苏锦音送别苏明瑾的时候就说了这样的话:“长兄,万事请以自身安危为重。这香囊里除了平安符还有驱虫的药丸,长兄记得随身佩戴。”
苏明瑜也跟在姐姐后面为大哥送上了礼物。
苏明瑾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弟妹的礼物,皱起了眉。
“保家卫国,岂可贪生怕死?香囊这种女儿家的东西,我哪里适合佩戴?”他一如既往地无趣,对两个礼物都进行了训斥。
“明瑜,你要以功课为重,不要整日耽于剪纸。”
苏明瑾讲得苏明瑜那张握着剪纸的手缩了回去。
苏锦音却已经知道了这个长兄的风格。他没有说不要,必然就是要的。
她依旧举着香囊。
苏明瑾就翻身下马,将那香囊拿过,又对苏明瑜伸手。
苏明瑜被训得正抬不起头,根本没有看到兄长的动作。
“快给大哥哥呀。”苏锦音拉起苏明瑜的手,把那剪纸递过去。
苏明瑾就拿过那剪纸,他打开看了看,原来是三个小人手拉着手的图案。
是他们三个。
苏明瑾小心翼翼地把那剪纸重新折好,放到了香囊之中。然后他把香囊收在胸口,又继续板着一张脸教育弟妹:“我此去归期不定,你二人要孝顺父母,友爱恭敬。”
“是。”苏明瑜低着头闷闷应了。
苏锦音应得很轻快:“是。大哥哥放心。”
苏明瑾就上马拉绳,疾驰而去。
看着苏明瑾的背影,苏明瑜有些难过:“哥哥一点都不喜欢我的礼物。”
“没有。他很喜欢。”苏锦音肯定地道。
苏明瑜却不相信,他沮丧极了:“哥哥都说了,我不要整天剪纸。”
“可他没有说不喜欢啊。大哥哥没有说不喜欢,就是很喜欢。”苏锦音十分坚定地答道。
苏明瑜听了姐姐的话,仔细想了想,发现他兄长真的没有说过不喜欢的话,一张圆脸上就又有了笑容。
苏锦音决定陪着弟弟剪一晚上的纸。因为她也马上要去臼城了。
臼城有苏锦音的外祖母,她很希望从这位郑老夫人口中得到关于她跟郑氏关系的真相。
而臼城的人,大抵是不那么欢迎她的。
因为经历路途颠簸到了臼城的苏锦音,连正院都没有进,就被直接被领去了偏院的厢房。
那领路的丫鬟倒是笑容满面,她苏锦音解释道:“表小姐,老夫人身子不适,已经歇息了。所以二夫人让我领您先来安顿好。”
苏锦音印象中,自己这个外祖母郑老夫人是十分看重规矩的。她是孙辈,到了岂能不先去拜见?
苏锦音就谢道:“二舅母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许久没有见过外祖母了,我甚是想念,还是想先去看看外祖母。”
丫鬟倒也没有阻拦,直接领着苏锦音就去了郑老夫人的院子。
郑老夫人躺在软塌之上,闭着眼睛、手按着额头,一副身体真的十分不适模样。
苏锦音恭敬地同郑老夫人行礼。
郑老夫人没有立刻回答。
苏锦音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半蹲的姿势。
撑到苏锦音的额头都冒汗了,郑老夫人才终于睁开眼睛,她一副讶然的模样:“音丫头来了,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白白让音丫头站了这么久。”
口里这么说,实际上郑老夫人没有惩罚任何一个下人。
她甚至没有让下人给苏锦音看座。
郑老夫人继续按着额头,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人老了就是不行,念佛经都看不清楚字了。”
苏锦音就主动道:“若是外祖母不嫌弃锦音的字丑,锦音愿意为外祖母把佛经重新誊抄过。”
“那就辛苦音丫头了。”郑老夫人都没有犹豫一下,就直接答应了苏锦音的自荐。
她让身后的老嬷嬷给苏锦音带路。
苏锦音跟着进入一间厢房,只见书案上早就摆好了佛经和文房四宝。
看来她外祖母早有决心。
苏锦音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反而同那领路的老嬷嬷道谢道:“多谢孙嬷嬷了。”
老嬷嬷的诧异就比方才郑老夫人的真诚得多。她疑惑地看着苏锦音,不确定地问道:“表小姐还记得老奴?”
“孙嬷嬷小时候抱过我,我当然记得。上一次来外祖母家虽然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但孙嬷嬷牵着我去看荷花的情景,我一直记得呢。”苏锦音笑盈盈地答道。
长得好看的人、还爱笑、又念旧,这些加在一起,就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孙嬷嬷也眉眼中带了些愉快,她点头答道:“老奴也记得呢。表小姐那时候想吃糖,姑奶奶又不许。表小姐哭得老夫人心疼,老夫人就让老奴牵你看荷花。表小姐也喜欢荷花,一看到就不哭了。”
苏锦音听了就更加笑得温柔。她略带些羞涩地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时候,让孙嬷嬷费心了。这次过来,又第一个麻烦了孙嬷嬷呢。”
虽然这是客气话,但被主子这样尊重,孙嬷嬷还是很高兴。她就对苏锦音存了好感,忍不住点拨了她一句:“表小姐不用担心,老夫人疼爱您,还是跟往日一样的。”
苏锦音并不反驳,反而是很诚恳地点点头,答道:“是,我知道外祖母素来疼我。所以也早想来看外祖母了。”
“表小姐这样想就好。”孙嬷嬷就略放了些心。她还要回去给郑老夫人复命,不好多留。只是,因为苏锦音的这段叙旧,孙嬷嬷就特意叮嘱了门口的丫鬟好好服侍这位表小姐。
当然,孙嬷嬷再得郑老夫人看重,也仍只是个下人。所以丫鬟听与不听就是两说了。
捧月过来寻苏锦音的时候,丫鬟就故意刁难起了捧月。
“老夫人难道吩咐了不准我们小姐吃饭吗?”
“老夫人吩咐了要表小姐抄经书,那自然就是说要请表小姐先抄完经书。你这是要故意让表小姐完不成老夫人交代的事情吗?”
“你!”
听到门外的这争执声,苏锦音就知道捧月已经被气得够呛,她在里面握着毛笔轻轻摇了摇头。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她在郑家,还真就不能事事直接出头。
似是主仆之间有感应,捧月在门外也暂时低了头。
“那我去端菜过来总行了吧!”
只可惜,那丫鬟却是得寸进尺的。
“咱们这是过酉不食。现在已经戌时三刻了,早就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这幸灾乐祸的声音简直不要太明显。
苏锦音渐渐产生了一些疑惑。她在苏府的时候,下人确实也有不规矩的。比如那被杖毙了的双星。但这些是有据可循的。既与郑氏总是不给苏锦音留颜面有关,更与郑氏性情过于暴躁,管家很难细致周全有关。
但即便是在苏家,这样猖狂的奴婢也得意不了多久。就像双星,一旦被郑氏撞上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既然正平侯府的姑奶奶如此严苛,那么为什么正平侯府,下人的规矩这样松弛?
还有,执郑家后宅对牌的,应该是正平侯夫人,也就是苏锦音的大舅母。
为什么今日那领路的丫鬟说是遵循了二夫人的吩咐?
苏锦音一边抄经书一边考虑着这些不寻常之处。
门外的争执已经越发厉害了。两人的声音,变成了三人的声音。
“真是胆大妄为!虽然咱们郑家是过酉不时,但音表妹是客,岂能让她饿肚子!”
是郑多智在门外训斥下人。
“外祖母难道是让你把音表妹关起来吗?还不快点让捧月姑娘进去扶了音表妹回房休息!”
苏锦音听着这番惺惺作态就觉得要作呕。
只不过,她知道郑多智会帮她确定一件事情。
房门被打开,苏锦音抬头看向门口,郑多智欣喜地走了进来:“音表妹,我一直记挂你身子,不知道上次的落水可有留下后患?”
原来,这郑氏后宅,真的暂时是二舅母的天下了啊。苏锦音从丫鬟这迫不及待谄媚于郑多智的行为,就知道了自己先前的怀疑是没有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