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苏锦音能做的事情,就是拉住周芯蕊的手,让她不要颤抖得那么厉害。
那一句话,有多么不符合周芯蕊的性情,没有人会比苏锦音更清楚。这是逼到多么绝望的地步,才会违背自己的性情说出这样的话。
苏锦音的心同样在抖,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若有一句不对,很有可能就会将周芯蕊的最后一丝求生欲熄灭。
“芯蕊,我告诉过你,我学了些医术对不对。所以我能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苏锦音说的不是真话。但她再来一次,也仍会这样说。
周芯蕊听后,那湿漉漉的眼中立刻点燃了光芒,她急切地追问道:“真的吗,锦音,你的意思是,我这伤你能帮我去了?”
“是的。”苏锦音用力点了点头。她松开周芯蕊的手,从自己的床下拉出一个大木盒子,将里面尚存的一些药翻找出来。
找到要的那一瓶后,苏锦音从中倒了一颗给周芯蕊,解释道:“这颗,吃了就能让你的伤好转。”
这其实只是一颗类似麻沸散的药。只不过有她那位师父改良,人不会晕过去,但在一定时间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好。我吃。”周芯蕊毫不犹豫地就吞了下去。
苏锦音又从另外一个瓶子里倒了一颗出来,她再解释道:“这一颗,能让你不会沉睡。”
周芯蕊立刻又要接过去吃。
苏锦音却收了回来。
“芯蕊,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所以这一颗,你现在不要吃。”苏锦音将周芯蕊拉到妆台前坐下,将她的发髻完全散开。
“芯蕊,我治好你的伤这只是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夜里那个由头,才是病根。”苏锦音能感觉到周芯蕊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她按住对方,继续用梳子替周芯蕊梳理着长发。
“直接去你家,我也只能选在白日里。这多有不便。所以,从我这出去后,芯蕊,你直接去庵子里。让你丫鬟回去送信,就说是你近日心神不宁,要去庵子里拜佛。”苏锦音将周芯蕊的头发简单地挽起,没有插入一个发饰。
“就这样去。不要多说。”苏锦音凝视着铜镜中的周芯蕊道,“等到了夜里,我就会来换你。”
“换我?”周芯蕊睁大了眼睛,她转过头,握住苏锦音的手,摇头拒绝道,“不,锦音,这不安全。你不能过来。”
“我不来,就任由对方一直伤害你吗?”苏锦音坚决地道,“就按照我说的办,我有办法揪出这个人。”
“只有解决了这个罪魁祸首,你才能够算真正安然无恙了。”苏锦音说完之后,就打开门,扬声呼唤,“捧月,你过来。”
周芯蕊本还想再说,可见到有其他人进来了,只好咬唇忍住。
苏锦音吩咐道:“捧月,你去将我先前给周姑娘准备的礼物拿来。周姑娘要走了。”
周芯蕊的丫鬟也跟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苏锦音,然后走进来扶住了周芯蕊,小声地问道:“小姐,咱们就回府吗?”
苏锦音已经安排到了这个地步,周芯蕊无奈地顺从了她的安排。周芯蕊道:“我要去明月庵念经几日。你先回去报信,顺带整理些衣物带上。我在这等你。”
丫鬟听完后,并没有马上离去。她看着周芯蕊,一脸地疑惑和担忧。
“快去啊。”周芯蕊伸手推了对方一下。这丫鬟才慢吞吞地转身离开。
捧月很快就将东西取了过来。
是一卷画。
苏锦音将画慢慢打开,画上的人就慢慢印入周芯蕊的眼帘。
第一眼,好像只觉得熟悉。第二眼,就是震惊。
周芯蕊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下眼睛,重新仔细看了一遍。
第三遍之后,她迅速将那画卷了起来,神情中有着明显的惶恐不安:“锦音,你怎么、怎么会画……快收起来,这可不让别人看到。”
“你以为我画的是谁?”见周芯蕊揉眼睛,苏锦音就知道自己没画错。她再看周芯蕊这幅畏惧的模样,就更加肯定了。
“你画的,难道不是当今圣上吗?”周芯蕊压低了声音发问。
苏锦音却甚是坦然地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我又没有见过陛下,怎么会画陛下呢。而且此人的年纪,也与陛下不符。”
“说是礼物,却是托词。我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你帮我确定。”苏锦音一直没有机会面圣。哪怕前世她嫁给了秦子言,却也因为身份不过是个姬妾,连侧皇子妃都不是,所以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当今皇帝。
但周芯蕊却不同。
不可相提并论的,除却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职权差异,还有两位尚书在当今陛下心中的情分。
周芯蕊的父亲幼年时候曾当过当今陛下的伴读,后面陛下登基,这位周大人也就一路青云直上。直至今日,圣驾都有亲临周府的时候。
所以,苏锦音相信,这件事情没有比周芯蕊更清楚的人了。
苏锦音望向周芯蕊,问道:“芯蕊,这人是我在梦中梦见的。我原以为他是三皇子,但年纪上似乎这一位更加年轻。你是说,他与陛下十分神似吗?莫非是二皇子?”
周芯蕊重新将画打开来看。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一位就是圣上本人。因为三位皇子,周芯蕊都见过。或许是后宫娘娘各有千秋的缘故,皇子们虽然都龙章凤彩,但却都有与陛下不同的地方。比如,大皇子的眉毛,就格外浓厚。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眼睛更肖似自己的母妃。
这画像上的陛下倒确实特别年轻。周芯蕊如果不是见过自己父亲和陛下年轻时候的画像,也不会如此确定。
“这不是三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个。”周芯蕊很肯定地答道。
苏锦音装傻:“那你又说他是陛下?”
“他和陛下真的很像。我在家中见过一副陛下年轻时候的画像,真的和这个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锦音,你在梦中还见到了什么?”周芯蕊好奇地问道。
她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到了画像之上。
苏锦音却将话题绕回了周芯蕊的身上:“芯蕊,你还疼么?”
“哪里疼?”周芯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再顺着苏锦音的视线落回自己身上,她那双乌珠般地眸子里起先是有些黯然,随机又一点一点渐渐亮了起来。
“好像,一点都不疼了?”周芯蕊转过身,背对着苏锦音,戳了戳自己平日觉得最是不舒服的几处。
她浑然没有感觉到有过的痛意,便是大力再戳几下,也是毫无感觉了。
周芯蕊转过身,满心欢喜地道:“果真好了。”
苏锦音就上前拉住对方想继续查看的手道:“嗯。我说了你受到的伤都是不要紧的。那痕迹还要我调剂几服药。你现在应该是相信我的医术了吧?”
“嗯。当然,锦音你说什么我都信!”周芯蕊的语气中重新有了一丝活气。她那红了鼻子和眼睛的脸,也再不似先前憔悴中透露绝望了。
苏锦音一直拉着周芯蕊到桌边重新坐下,她问道:“芯蕊,你可听说过关于皇嗣的事情,我想着我那梦实在是奇怪。你觉得,会不会是皇上还有其他的皇子?”
“锦音!你可什么都敢说!”周芯蕊捂住苏锦音的嘴,压着声音说道。
苏锦音把周芯蕊的手移开,轻声答道:“这梦也太奇怪了。我怎么会梦见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
周芯蕊看了苏锦音一眼,她咬了咬嘴唇,附耳到苏锦音旁边,嘀咕了几句。
听完之后,诧异的人轮到苏锦音了。
自己画像上的人到底是谁,苏锦音是心知肚明的。那位前世明明娶了兰安郡主的五皇子,今生却根本不存在。苏锦音一直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她试探着问周芯蕊,却没有想到会探听出这样的结果——陛下确实有过五位皇子,只不过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在幼年就夭折了。
生下四皇子和五皇子的佳妃娘娘,因为连续痛失两子,竟然站在宫墙上往外砸了下去。
陛下恼怒佳妃不自爱、竟然自尽,所以就连皇陵也没有让佳妃进。后宫的事情,没有人提起,前朝也就渐渐淡忘了。
周芯蕊告诉苏锦音这几年事情,是因为她很清楚地记得,她父亲多年前曾那样说过。
“佳妃娘娘如斯任性,也许这些年早就后悔了。只可惜五皇子,平白无故落得父子分离。”
五皇子,也许并没有死。周芯蕊这样想。
苏锦音则很肯定,五皇子绝对没有死。
“小姐。”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夹杂进来。
离开的时候慢得出奇的丫鬟,回来竟然如此地快。
周芯蕊有了疼意消失的事情做定心丸,对苏锦音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她对丫鬟道:“你来了,那这就走吧。”
“小姐,三小姐也来了。她说,她正好也想去上香。那就与小姐顺路。”丫鬟说完,就指向门口。
苏锦音和周芯蕊一齐看过去。月拱门处,一个梳着双环垂髫髻的少女走了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