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翕一听这话,就知道六姐儿是不能跟去花宴的,晋王妃这次设宴,各家太太奶奶自是不少,通常被主母带出去的女儿,被谁家相中的机会也大,虽说晋王妃并没有点名道姓要六姐儿去,可许氏就是带了去也不能说什么。
谢景翕没说话,还是将鹅黄的布料给留下了,六姐儿感念的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坐到薛姨娘跟前。待回头与薛姨娘回了屋,六姐儿仍是闷闷的,“娘,为什么我不能去花宴呢?”
薛姨娘坐在炕上,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晋王妃点名要你三姐姐去,太太那张帖子怕也是沾了她的光,自是没有你的,不过我们六姐儿年纪还小,往后我会求太太多带你出去的,不急什么的。”
六姐儿喏喏,“三姐姐人好模样也出挑,晋王妃那样的身份也瞧的上她,我打心眼里羡慕的紧,只是我终究是比不了她的。”
“何止是你,这一家子怕是都不如她,往后你多跟她走的近些,总是没错的。”
六姐儿疑惑的看着薛姨娘,并不能十分理解她的话,但娘要她跟三姐姐,她还是很乐意的。
晋王妃的花宴设在京郊的一处别院,谢景翕一大早就打扮停当,陪着许氏上了马车,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来到别院。这时候天气渐暖,姑娘太太们都穿的轻便鲜嫩,远处一看,如同百花争艳。
晋王妃老早就想见一见谢家三姑娘,昨晚上顾昀在的时候,她还道:“我还真想见一见是个什么样的可人,能把你顾大少的心收了去。”
晋王也在一旁顺嘴抹油,“总归是不如我家王妃的,但在这京城,也是数的上了,这小子眼光向来挑,自是差不了。”
顾昀道:“蒲柳之姿罢了,王妃多费心。”
晋王妃嗤笑,“还不是你媳妇呢,倒替人家谦虚上了,要真是蒲柳之姿,我都不好意思出面。”
顾昀忙拱手,“在我眼里,自是谁都比不过的。”
晋王妃也是在见了谢景翕后,方知顾昀此言不虚,那一堆太太姑娘里,她一眼就瞧见了许氏身边跟着的那位。晋王妃是何等眼力,她向来自视清高惯了,能入得了她的眼,就不是一般人。
谢景翕一身天青色烟裙,腰身剪裁的极为得体,脸上粉黛略施,气质十分的幽静舒适,晋王妃一向不大喜欢过于明艳的装扮,这样简单大方却很有气韵的最能入她的眼,以至于其她打扮的或娇嫩或艳丽的,都被她略了去。
谢景翕一眼瞧见了冲她招手的顾莞,俩人就和到一起说话,顾莞今日穿了一身桃色裙衫,艳丽明媚,俩人凑在一处,现成的一朵花,远远看着甚是扎眼。晋王妃请来的太太身上多少都有诰命,许氏自是忙着寒暄,园中一时笑语晏晏,直到晋王妃出来。
“大家不必拘礼,今儿原是趁着天儿好,请大家过来乐上一乐,玩闹罢了。”晋王妃顺着人群打量,视线停在谢景翕身上,“那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没见过的。”
“那是谢家的三姑娘。”晋王妃身边的一个太太回道。
“正是小女,叫王妃见笑了。”许氏也上前一步道。
“哦,便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三姑娘?快过来让我瞧瞧。”
谢景翕正跟顾莞说话,突然被点了名,心下还有些疑惑,心说自己从未与晋王妃有过交际,怎会突然对她感起兴趣来了。
谢景翕不敢怠慢,只好恭敬上前行礼,“景翕见过晋王妃。”
“嗯,到底是江南长大的,这气韵就是不一般。”晋王妃含笑,“听闻是老太太亲自教导的,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但凡提起这个话题,京城里的小姐们大都没有好话,众所周知,谢阁老如今虽权倾朝野,但幼时家中却有些没落,他这一脉人才凋敝,也幸而是谢阁老自己争气,方才有了今日之地位。老太太在江南,说好听点是望族出身,实际不过是沾了儿子光的乡野村妇,在这些人眼里,那是提鞋都不配的。
别说是别人,就是许氏也颇有些瞧不上自家婆母,毕竟身份摆在那,从小根深蒂固的一些观念,要融合也难。是以许氏一听晋王妃说起这个,脸上就有些不大有光,那老太太自是不会教三姐儿琴棋书画的,这也是让她心有芥蒂的一方面,若是大姐二姐在,她才有十足的底气。
不过谢景翕半分也不介意,提起老太太来,她仍旧笑意盈盈,“老祖宗宠着,景翕平日也就看些杂书罢了。”
此话一出,不知哪家小姐忍不住噗嗤一声,面上能忍住的,心里也无不发笑,晋王妃却好像突然来了兴致,“哦,倒是有趣,我平日也爱看些杂书,改明儿有什么好的话本子可千万跟我说说,我这几日正缺着呢。”
谢景翕应道:“是。”
晋王妃见她乖巧的不动声色,心里也赞许她沉稳,但凡能屈能伸者皆是狠绝之辈,倒是跟顾家大少般配。晋王妃又问了几句闲话,谢景翕皆一一答了,瞧王妃甚为满意的样子,众人瞧热闹的心思不免落空。
王妃不理会众人的计较,叫人抬了几盆盆栽上来,放眼一瞧,大都叫不上名字,竟是些罕见之物,太太姑娘们不禁面面相觑,不知王妃用意何在。
“晋王前几日得了这么几盆,我瞧着新鲜,端出来叫你们也看看。”
又是先前那个嘴快的太太开口,“当真是罕见之物,我竟是一样也说不上来。”
“是啊是啊,真的没见过呢。”一些太太也跟着附和。
顾莞在谢景翕跟前小声道:“那是大理寺卿李大人的太太,平日里最爱挑头卖乖,搬弄是非,王妃早就烦了她,偏巧她娘家又跟齐大人家沾亲带故的,每回必要厚着脸蹭过来,我瞧你看的仔细,你可是认得那些花花草草的?”
谢景翕盯着其中一株,眼稍的疑惑一闪而过,她岂止认得,前世在顾恒屋里,就曾见过一盆一模一样的。
“我倒是认得几株。”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人群中出来一气质娴雅,模样却有几分明丽的女子。
顾莞照例与谢景翕贴耳,“这就是方家的四姑娘方晚晴,有几分才情,平日里一向自视甚高,不大与我们这些人交往,当初原是想与我二哥说亲的,只是后来没成,这次又出了你与方家二爷的事,大约是不大待见你们谢家人的。”
原来她就是方晚晴,前世谢景翕倒是听过,她二姐死的时候,安奉候府也是有意纳方家这位四姑娘为继室,但后来还是被谢家抢了先,只听闻她后来嫁的不甚如意,没几年就去了山上带发修行。
要说晋王妃与人不同之处,就是她结交的人大都不计身份,方晚晴在京城颇有些才名,是以即便最近方家摊上了事,大家都避之惟恐不及的时候,王妃仍旧给方家下了帖子。
方晚晴袅袅上前,对着几株品头论足一番,“恕晚晴孤陋寡闻,也就只认得这几株,其它的还请王妃解惑。”
晋王妃笑笑,“晚晴已是难得,我最开始还不及你呢。”王妃又朝一直默默不语的谢景翕看去,“景翕可识得?”
谢景翕回道:“也是识不全的,还请王妃解惑。”
方晚晴一直关注着谢景翕这边,待听见她的回答后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谢景翕前世净与这些花草为伴,自然是都认得,只是她不爱显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再加上心里想着别的,更是不愿费神周全。
晋王妃倒也没有追问,“是前几日圣上赏的,太子与晋王各得了几盆,倒也不是什么珍贵物种,不过是巧在匠心独运罢了。”
众人围着王妃恭维一番,谢景翕心里却在思度,圣上只赏了太子与晋王,那顾恒的那一盆是何处得来的呢?是从晋王处,还是太子呢,安奉候自来是皇帝一党,安奉候府兴旺百年,这也与他们一向不掺合党争有莫大关联,莫非顾恒暗中,竟是另有谋算不成?
“啊!有蛇!”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谢景翕被惊的回了神,只见方才还围坐一团笑语晏晏的太太小姐,顿时做了鸟兽散,皆大惊失色。
晋王妃倒还坐得住,巡视了场中一圈,不由皱眉,今儿请的女客,故而她老早就将一些侍卫嬷嬷遣到别处,跟前只留了几个机灵俊俏的丫头,倒是赏心悦目,可一旦遇上事就不大中用了。
此处是城郊,庄子靠近荒山野外的,难免有蛇虫出没,谢景翕一眼就瞧出了那是条尖吻蝮,此时刚巧就在那位李太太脚下,吐着蛇信子跃跃欲试。那李太太吓的一动不动,脸上早没了方才眉飞色舞的神气。
顾莞艺高人胆大,又是个仗义的性子,这就撸胳膊挽袖子的准备上前,却被谢景翕拉住,“莫动,那蛇有剧毒,可不是闹着玩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