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月皎皎,是个做点什么的好时候。
方玳布置好了院子里的人手,便一个人翻墙爬树飞檐走壁的从侯府出来,径自去往顾青所在的那处小民宅。
顾家四少爷住的一点都不讲究,蜗居在一处人多又杂乱的坊市区,屋顶上的瓦块也十分不结实,功夫稍微差点事的都能踩踏了,方玳没敢在顾青的房顶上走,生怕被这个变态发现,于是只寻了一棵不远也不近的树藏在上面。
原本方玳也没指望查到什么,顾青谨慎的很,就算要跟什么人见面,也能十分谨慎的把跟着的人甩开,在底细未知的情况下,方玳是不敢叫人冒险的,所以除了查到这么处落脚点,其他的一无所知。
不过方玳今儿幸运的很,她等了没多一会就瞧见一个人影往顾青的住处而去,此人一身黑袍蒙住头脸,依稀只能分辨出身形不大,像是个女子的模样,方玳谨慎又兴奋的紧紧盯着,直到她进了顾青的屋子关上门,方玳才轻手轻脚的跟过去。
方玳尽量屏住呼吸,躲在屋子窗下细细听着里头的动静,听的并不是很清楚,只能听的出顾青好像很生气,埋怨这个女子偷偷来寻他之类,然而那个女子正要说话,顾青就将她打断,不知是不是将她带到了里屋,以方玳的耳力已经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方玳不敢久留,又跑到更远的一颗树上,如果那个女子出来,她大概能正好瞧见她路过,方玳静心等了约摸半柱香的时候,那女子才从顾青家里出来,然而她的正面依旧捂的严实,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身形。
待那女子渐渐走远,方玳正要追上去跟踪的时候,一个阴森戏谑的声音忽然出现,方玳一惊,防备的看向身后,只见在自己旁边的一棵树上,顾青坐在上面正朝她招手,“方玳姑娘,大晚上的可是想要找我来做点什么?”
方玳当真是低估了他,她的身手不算顶好但也绝对不差,她小心万分居然也逃不过他的眼,委实叫人害怕。
“顾四少爷送了我们家夫人大礼,方玳自当亲自来道声谢,只是没想您不大方便。”方玳尽量不让自己紧张。
“嫂子真是客气了,不过随手摘了些野花,觉的与嫂子挺配,就顺道送了过去,何必再叫方玳姑娘亲自跑一趟,至于方才那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相对来说,我还是更想看到方玳姑娘的。”
方玳自觉自己没有那个嘴皮子跟他啰嗦,就想寻个机会赶紧跑路,通常她这种偷窥别人的行为被人发现,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她忽然有些后悔没带几个人出来。
“既然见也见了,方玳就不打扰了,还希望四少爷常回家坐坐。”
方玳正要跑,顾青转瞬间便到了她眼前,方玳心下大骇,她都不知晓他是何时过来的,几乎是呼吸间的功夫,方玳下意识的出招抵挡,俩人便在树上这方寸间过了几招。
几个来回间,方玳就感觉到顾青没有伤她的意思,只是他的招式很奇怪,除了那自带的阴森狠戾外,半点章法都没有,但方玳却始终只有抵抗的份儿,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方玳姑娘别慌啊,玩玩嘛别那么认真。”顾青还有功夫嬉皮笑脸,“啧啧,好端端的一个姑娘,都被我那假正经的大哥带坏了,要不跟着我怎么样?”
“四少爷,咱话就别多说了,方才那位想来已经走远了,您就省点口舌吧。”
“真是扫兴啊你。”顾青在要收招的那个当口,忽然捏住了方玳的脉门,然后手上一用力,方玳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自手腕处传来。
“小小的见面礼,方玳姑娘请笑纳,咱们回头见。”顾青冲她挥挥手,打哪来回哪去了。
方玳心里一阵灰败,她原本以为顾青只是拖延时间,没想到一时大意着了道,她看着手腕处被他捏的发青的一点,眉头都拧在了一处。
除了方才那一瞬间的疼以外,这会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然而方玳知道越是这样可能越严重,不知是他下了毒还是用了什么秘术,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总有种要命不久矣的感觉。
第二天方玳便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生怕谢景翕担心,现今大公子与赵章都不在,若是她再出事,大家一定会恐慌,不管如何,至少要等顾昀回来再说。
今儿正巧小裴太医来府上诊平安脉,照旧是最后来到谢景翕屋里,裴子汐给谢景翕瞧脉后说道:“少奶奶身子好了许多,调养了这大半年很见起色。”
谢景翕心中一喜,“那我什么时候能……”
裴子汐笑笑,“少奶奶只是不那么容易受孕罢了,并非是不能生养,我只能说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尚可,但若说什么时候有,那就是说不准的事了。”
谢景翕也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问左了,小裴太医见笑。”
“人之常情,少奶奶不必拘谨,跟我们当大夫的什么话都是能说的。”
“说起来,我的确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小裴太医。”
“您请直说。”
“您给我们三姑娘瞧脉的时候,可有发现她有过敏之症?”
裴子汐一愣,“过敏?府上三姑娘的身子健壮的不得了,什么毛病都没有,我在府上诊脉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她有什么过敏的忌讳,否则开药的时候我便会注意了。”
“如此。”谢景翕顿了顿,“不瞒小裴太医,三妹她对菊花怕的很,总说之前接触过后有过敏的先例,便自此不敢再碰,上回在宫里,听闻二皇子也会对菊花酒过敏,便觉十分奇怪,难不成菊花真能使人过敏不成?”
裴子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本能的就有些抵触反感,这些能经常接触贵人的太医们,通常也都能接触到很多人不知道的讯息,比如圣上的身体状况,再比如此次二皇子的问题,甚至于宫里的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大都瞒不过这些太医的眼,至于他们想不想说另当别论,但底下这些世家朝官们却会千方百计的想知道。
圣上的身体状况,皇子的身体状况,都关系到党争的成败,有时太医们透露几句,就方便他们布局或是押宝,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裴子汐是个例外,他向来不喜别人问他医道以外的任何问题,一旦惹恼了他,就别想他再上门瞧脉,鉴于他实在年轻有为医术了得,所以大家都不会触及他的底线,关键时刻还得指着小裴太医救命呢。
若非裴子汐知晓谢景翕不是那般心思深沉别有用心的人,他大概已经拂袖而去了,谢景翕知晓他的脾气,并不多解释,要不要说,说到什么份上,就全看裴子汐的心情。
“的确不排除有人会对某样特定的东西有过敏反映,但正因为其并无特定规律,所以才叫人捉摸不定,我这样说,大少奶奶可听得懂?”
谢景翕了然的点点头,“多谢小裴太医指点,我家三娘的情况已经了解了,往后定会多加注意的。”
裴子汐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如此,裴某便先告辞了,另外无痕我已经寻到了出处,结论是无解。”
谢景翕冲他颔首以示感谢,虽然她已经料到了结果,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叹,有关于这些毒药的结论,大概能问的也就剩了嵇老头,只是嵇老头身份特殊,又碍着顾昀,所以不好与他开口,看来要解开这些疑问,是要再等许久了。
裴子汐刚走没多久,顾青便来了。
不光来,看样子还是要搬来侯府住,住处离大房并不远,还好心的过来串门子。
顾青照旧捧了一大捧杂七杂八的花来,方玳如临大敌的防备他,连谢八块都好像感受到了某种敌意,竖耳朵炸尾巴的盯着他,顾青冲方玳招招手,“又见面喽方玳姑娘,咦?嫂子院子里还喂猪啊。”
谢八块:“……”
“四少爷,我们大少爷不在家,四少爷这样过来不大妥当吧?”
“方玳姑娘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你看我今儿刚搬来,于情于理都得过来跟大嫂打个招呼是吧。”
方玳冷笑一声,“现在招呼打过了,四少爷可以走了。”
谢景翕从屋里出来,“方玳不得无礼,四弟能搬回家来住是好事,母亲与父亲应当都会高兴的,只是现今你大哥不在,嫂子不便招待你,不如就在母亲那里一起吃顿饭。”
“你瞧嫂子多会说话。”顾青冲方玳抛了个有点邪性的媚眼,“我们昨晚上还见过呢,怎么今天就这般外道了,不可爱哦。”
谢景翕一惊,方玳昨天找过顾青!
“你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找过你!”方玳有些不自在的看了谢景翕一眼。
“原来你没跟嫂子说啊,好伤心哦,我还以为是嫂子叫你来见我的呢,白送了你那么大的见面礼,嫂子竟是一点不知道。”
“方玳!”谢景翕狠狠瞪了方玳一眼,方玳不敢看她,只是愤恨的看着顾青。
顾青轻笑,“我忘了提醒你了方玳姑娘,这见面礼不能藏私,不然三日后你就要吃苦头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