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如既往,与往常一样,不同的只是愈发高涨的温度数字,东京街头热浪滚滚,风间树很想让之前那两次的雨放到今天来下,但是他做不到,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带着桥本奈奈未前往自己打工的居酒屋。
在基本等同于同居之后,他们过了一段尴尬而极为不适应的日子。
之前的那几天,双方都是做好了两三天就搬出去的准备,所以忍让着一切不相容不挂钩的生活习惯,但这次,他们都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地方,于是,开始无意识的磨合的起来。
这种磨合自然是痛苦的,他们原本担心的暧昧的气氛其实所占比不多,多半是尴尬而已,比如衣物的换洗晾晒和厕所的冲水和淋浴声。风间树一个即将被开除于少年行列的伪成年人,每每至此总得戴上耳机。
一个早出晚归的贫苦少女和一个四处游荡的大二男生同居的故事,他觉得可以在日后日剧越发不能打的情况下悄悄的向各大民营台投递剧本,届时成名后的他和桥本奈奈未演男女主。
桥本奈奈未在搬出足立区来到台东区之后,一直勉强维持着上野-武藏美-足立区的便利店这三者来回往返的生活。
所以这一天24小时恐怕四分之一都在往返的路上了,所以她无奈的辞去了那份不错的便利店的工作,过了几天愈发清苦的日子,风间树看不过眼,就准备带她去自己打工的居酒屋。
路上,风间树提醒她说:
“新宿虽然繁华但是也没那么太平,特别是这家居酒屋旁边就是歌舞伎町。而且居酒屋大多时候是需要六七点到晚上十一二点,你确定能接受吗?”
她不在意这个,问:“这里时薪真的会高一点吗?真的可以日结吗?”
“会,也可以,每天晚上来这里的上班族出奇的多,消费高了,自然也就会多些时薪,当然我在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样子。”
无视了他隐隐的自吹自擂之意,桥本奈奈未沉吟片刻,点点头说:“没问题。”
“那行,店里最近刚好走了一个人,我已经跟老板娘说过了。”
两人走了一阵,到了店里,此时正好是高峰期前的预热,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老板娘见他们来了,就跟风间树说了下,他便带着桥本奈奈未熟悉着店内的事情。
桥本奈奈未皱着眉换好衣物时,他已经开始传菜端盘子。此时店内也有了些人,忙完之后,他们便站在一旁小声的聊着天。
“这就是大概的工作了。”
“那其实也还好吧。”
他耸耸肩道:“目前是这样的。”
随着人越来越多,他们和其他两个店员便手忙脚忙的根据顾客需求到处走动去了,而桥本奈奈未还稍有些生涩,记菜的时候动作慢了些,被喝醉了酒的客人责备,她一直道着歉,风间树看见了便急忙走来,连说好多才作罢。
“恭喜你,完成了第一项日常。”
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有些紧绷,沉默着的桥本奈奈未让人猜不清在想什么,风间树便开起了玩笑,桥本奈奈未听后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随着时间来到了八点,rb上班族加完班后的消遣,喝酒聚餐大潮的序幕正式拉开了。
店内以可见的速度涌进来许多在大热天还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他们勾肩搭背的低声说着什么,这种音量单听很小,但是加在一起店内便有些吵闹起来。
桥本奈奈未也渐渐熟悉了工作,便不再让风间树在一旁帮衬,而她似乎是有些可以想在老板娘面前显示自己的努力似的,面带笑容,手脚勤快。
风间树看着她忙来忙去的瘦弱身姿,趁着间隙走到吧台前,悄声对着老板娘说:
“宫崎桑?”
“嗯?”
“可以把我的时薪划500给她吗?”
老板娘眉毛一挑,问:“你女朋友?”
他摇头道:“不是。”
“哦”她恍然大悟般的说:“为了追求女孩子,树君可真是下了大手笔了呢。”
他也懒得解释了:“您答应了吗?”
“你以后得多来。”
风间树想了想,随着他有意放缓了演出之后,事情就变少了,便道:“可以。”
他又接着说:“如果她问起来,你就说生意好。”
“树君这是在拍电视剧吗?”她掩嘴笑笑。
“你就当是吧。”
他摇摇头说道,然后眼睛瞟到桥本奈奈未那边又出了情况,就指了指那边,给了老板娘一个眼神然后整理表情走了过去。
……
……
他们从六点开始,到现在的十点,四个小时。桥本奈奈未非常不好意思的问起日结的工资的时候,老板娘抽出8500日元递给她。她数了数,疑惑的问起:“刚刚您说的不是基础1200元吗?”
老板娘表情不变,一脸笑容,说:“生意好,所以加了。”
“……好的。”
桥本奈奈未默默把钱放入钱包里,然后走向杂物间准备换衣服,风间树指了指外面,又朝老板娘道别,其他两个员工正在闲聊,她走到快门口时,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嗯。”
风间树推开门走了出去,夜间晚风凉爽,新宿的街头人逐渐少了起来,也就显得街上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灯光。
等了几分钟,其他两个人都出来了也不见她出来,刚准备进去她就推开门出来了,带着倦容。
两人走了一会儿,新宿站前,她突然说:“风间。”
她说完便闭口不言,沉默着等待风间树的回应,风间树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应了一声。
“这里的工资真的有那么高吗?”
“嗯。”风间树顿了一下,道:“我说过的。”
“……我问过另外两个人,他们的时薪也只是基础的而已。”
桥本奈奈未说完,便垂着眼睛不说话了,风间树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试着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也只是哑口无言。
她突然站住,风间树一怔,转回头发现桥本奈奈未一脸倔强的盯着他,开口道:
“风间桑,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这一次我就当是老板心善了……但是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再有下一次……”
她的话戛然而止,晚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她脸上的倦容在灯火辉映下愈发明显,风间树沉默着想,不知这是她的威胁,还是说她知道她事实上没什么可威胁。
桥本奈奈未安静的躬身,然后又朝前走着,风间树等她经过身旁时,才转身一起继续走去。
“不好意思。”
风间树一直都很安静,直到买完票,风间树才带着歉意开口。
他没觉得她多固执,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如果是自己当初刚上京时,被人用这种触及到自尊的自以为是的好意帮助时也会觉得恼火。面对弱于自己的人的时候,油然而生的不是惺惺相惜,而是优越感,想必她也是知道的。
而他的举动,正是以一种赏赐施舍的姿态,破坏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尽管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但这确实是一笔强加给她的人情,后果就是也许就会在日思夜想中浑浊了原本的关系。
桥本奈奈未的性子,他原本以为自己摸透了,但其实没有,他只是自以为是而已。
直到刚刚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也好,她也好,性格中闪闪发光的坚韧和独立,与这种施舍的好意是从根本上相冲的。
没想到吗?只是自作聪明,认为有例外而已……还是说,是潜意识里来源不明的试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内心叹息,这便是自以为是的后果。
桥本奈奈未缓缓点了点头,不作言语,风间树也被不知该做什么,便安静的走到了月台。月台上人影绰绰,他看了眼手表,列车很快到站,桥本奈奈未突然加快走了几步,到了前头。
风间树一愣,以为她是生了气,刚想小跑追上去,却看见桥本奈奈未到了前方,却突然转身,站定,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对他说:
“这次就算了。”
“不过,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