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冲扭头看着那个老头。
年过八十,须发皆白,脸膛红润,说话声如洪钟,精神非常好。
前些年,这个面孔还经常出现在各大媒体,占据头版头条,如果不给他头版头条,就是原则问题,那个媒体是办不下去的。
这些年,他还时不时地出现在各大媒体,如果有什么重大决策,也需要听取他的意见,如果有什么重要人物去世了,新闻上面一定会写出他的名字,然后说他和谁谁谁一起送了花圈,甚至写向亲属表达了慰问,这些年,他经常出现在这样的新闻里,毕竟一些老同志都八九十岁甚至更大年纪。
即便是这样的新闻,冷国强也没办法出现,即便他是军方第二号人物,有可能军方高级将领去世,冷国强的名字会出现在送花圈的名单里。
这样的人物,退休前,跺一脚,全世界都跟着颤抖,退休后,余威犹存,很多门生故吏都是从一品、二品、从二品大员,占据着各大命脉,所以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得不对他礼让三分。
如果多日前,姜老发话,一定要卢冲为黄元福抵命,可能卢冲就必须要出国躲避。
不过,即便如此,卢冲对姜老也没有多么害怕。
可能是很小就跟这样的人物碰面,看过他们最脆弱的一面,就没有像寻常人那么惊惧他们。
卢冲淡淡一笑:“姜老,王献之才是小书圣,我不是。您别听李老他瞎说,他为了骗我给他写字,就尽给我戴高帽子,他的话大家只能信三成。”
现场的老人跟李文山关系都挺好的,听到卢冲编排李文山,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文山马上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小卢,你真是的,为了表示谦虚一点,也犯不着编排我吧,咱们啥都不说了,现在就让小卢写上几个字,让这些家伙看看我老李的眼光到底差不差!姜老,您看好了,小卢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姜老站起来,哈哈笑道:“说真的,刚才听老李那么一说,我真的以为他在瞎说,现在看到你本人,我信了五成,另外五成,现在桌子上有现成的笔墨纸砚,你来写,我不但要看看你的字,也要确认一下老李的眼光。”
李文山顿时一脸紧张地说道:“姜老,说好了,这幅字您就别跟我抢了,给我留着吧!”
姜老朗声大笑道:“你个老李,要是写的不好,就给你,要是写得好,我肯定要留下,你自己想想,小卢用我的桌子用我的笔墨纸砚写出来的好字,你好意思跟我抢吗?”
其他老头轰然大笑。
卢冲也暗笑,没想到这个姜老私下竟然这么幽默,跟媒体上那个动辄发怒的老人判若两人。
当着姜老和其他书画名家,卢冲没有半分怯场,淡淡一笑:“那在下就献丑了。”说着走向书桌前面,神态极为镇定从容,落落大方。
现场的老人都不禁点头赞叹,只是这份从容淡定,就比外面那些年轻书画家强上不少,那些人一看到姜老就畏畏缩缩,一副生怕姜老一声令下把他们满门抄斩的样子。
姜老已经不再处理政务,他的书桌不再是放一些公文,而是专门用来画画写字陶冶情操的。
桌子上方放着一个毡子,把宣纸放在上面写字,可以防止墨汁下渗扩散。
这个桌子很大,上面摆放了好几个笔筒、砚台、镇纸和笔洗,却丝毫不乱。
卢冲扫了一眼那些笔筒、砚台、镇纸和笔洗,都不是新的,都是上了年头的古董,都有才气,看样子,都是名人用过的。
其中一个镇纸和一个笔洗上面有着同样的才气,看来是同一个人用过的。
古人在写字泼墨时,常以一些器物将纸张固定于案上,习称此物为“镇纸”,“镇纸”多以铁、铜、玉做成,也有名贵木条做的,一般是信手拈来,不大讲究,也有一些是精制而成,刻、铸有图案,具有观赏价值,这件“镇纸”系铜铸而成,为一矩型,不甚讲究。
“笔冼”,多为陶、瓷制成,也有玉石雕成,有多种动物造型,这个“笔洗”为浅朱色瓷质,上饰烫金兰草图案,甚是雅致。
卢冲之前在李文山老先生的藏品里面见过那个人的作品。
那个人便是民国书法四大名家之一的于伯循老先生,于伯循这个名字有点陌生,如果说他另外一个名字右任,则很多人都会恍然大悟。
他的字很奇怪,叫做诱人,后来便以诱人的谐音右任为名。
他早年是同盟会会员,长曾任国民政府审计院长、监察院长,还是复旦大学、上海大学、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创办人和复旦大学、私立南通大学的校董。
他在书法上的成就斐然,被誉为“当代草圣”、“近代书圣”,是领袖最为推崇的大才子,领袖不仅在青年时代受于右任影响,并与之有过谈诗论词等多次交往,晚年时还到处收藏于右任草书。
卢冲便笑着说道:“姜老藏宝很多嘛,一桌子宝贝,连右任大师的镇纸和笔洗都有啊。”
现场的人都是书画名家,自然都知道右任大师是谁。
李文山当时就惊叹道:“小卢,你这鉴宝水平比我还强,我来姜老这里好多次了,都没有认得出来这是右任大师的镇纸和笔洗,你怎么来第一次,看一眼就知道了呢,姜老,这不会真的是右任大师的吧?”
姜老点点头,笑道:“不愧是卢大师。”
“大师?”卢冲苦笑道:“我算什么大师?”
姜老却点头笑道:“据我所知,你不但是书法大师,还是收藏大师,玄学大师,武学大师,你不是大师是什么?”
卢冲苦笑道:“哎,这些领域我都是半瓶子醋,那里称得上是什么大师呢,姜老您太过誉了。再说,大师这个称谓已经被人用滥了,我在玄学上有点研究,他们都想称呼我做什么大师,我马上让他们改口,不然跟那个王大师成一类人了。”
现场所有人都不禁想起那位名噪一时的王大师,忍不住笑了起来,确实,在那位大师之后,真正的大师都不想让别人称呼自己为大师,感觉像是在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