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冷眼旁边的药王孙一把拽住了他,将他拉到了身后,他转头对林则徐说:“林大人,既然理不辨不明,事不鉴不清,那么咱们就辨辩理。”
林则徐见药王孙还算斯文,说话亦和气,便赶忙冲着他拱拱手说:“林某愿听英雄高见。”
药王孙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林大人,鸦片贵得离谱,升斗小民忙活一天也挣不到豌豆大小的一粒鸦片丸,要想让他们上瘾还不容易,如果不是为了活命,谁能抽得起这东西,只有你们这些达官显贵才将这么金贵的药材当烟抽。”
赵神枪跟着嚷嚷道:“药王说得对,你们这些蠢货管不了那些暴殄天物的混蛋便索性干脆禁了我们这些草民的救命药,真是岂有此理!”
林则徐嘴角蠕动了两下,然后说:“所谓鸦片能治病,不过是道听途说,实在是信不得的。”
药王孙“嗤”了一声,然后斜了一眼林则徐说:“道听途说?《本草纲目》你总该知道吧,书中记载鸦片能镇痛、催眠、镇咳、敛肺、止泻,难道药圣的见识还不如你们这个只会空读四书五经的书呆子不成?”
一旁的阿九插话说:“林胖子,药王可是我们广州城最有名气的郎中,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这里,抓上两副药便可以药到病除。”
药王孙谦虚地摆手说:“阿九,我哪里有那么厉害?我之所以有点虚名都是鸦片的功劳,有病气喘的,发肝气的,胃痛的,试着吃了点鸦片都药到病除了,我们广州杏林行悬壶济世,解决疑难杂症只能指望鸦片。”
他转头又对林则徐说:“林大人,不问青红皂白禁止了鸦片,以后叫我们这些郎中怎么给百姓看病?”
阿九也凑到跟前,捏了一把林则徐肥嘟嘟的胖脸说:“胖子,因为禁烟,这两年我们群芳楼的买卖已经很难做了,你再去广州城煽风点火,让我们这些鸨母还有手底下那些姑娘怎么活?”
香山没想到这个长得雌雄莫辩的阿九竟然是个鸨母,怪不得如此不同寻常。
香山实在忍耐不住,撇了撇嘴,随口嘟囔道:“真是见了世面了,大男人竟然去当鸨母。”
赵神枪听见香山的嘀咕声,鄙夷地瞧了他一眼,骂道:“傻蛋,你他娘的一双母狗眼,难道你就没看出来阿九是女扮男装吗?”
他接着扭头对阿九说:“九姑娘,赶快将你这身行头换了吧!模样还算周正的小娘们儿,偏偏把自己打扮成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如同二尾子一样,真是丑死了。”
阿九咯咯笑了两声,然后把脑袋上的瓜皮小帽摘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一绺青丝长发散落在脸颊上。
天地他娘的玄黄,宇宙他爹的洪荒,我的老天爷,这个叫阿九的二尾子娘炮竟然是个姑娘!
面前的阿九剑眉星目,娇柔中略带着一丝阳刚之美,竟然如此俊美。香山看到这里,眼睛都直了,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般的漂亮姑娘,心里一阵剧烈颤抖,如同触了电一般!
想起来昨夜阿九面带绯红的喊着他过去睡觉,自己竟然丝毫没犹豫便拒绝了!唉,赵神枪说的没错,自己就是长了一双母狗眼,想到这里,香山的肠子都悔青了……
香山时而偷眼看阿九美丽的面孔,时而低头沉思初见她时的情景,总之,他满脑子里都是阿九,全部心思都在阿九这里,至于要拯救林则徐于危难之间的雄心壮志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则徐争辩说:“诸位,鸦片虽说有那么一丁点的用,但是大清国的鸦片主要是英国佬从印度红头阿三那里私贩来的,为了买这东西,大清朝白花花的银子都流到外国去了,如今银贵钱贱,实在于百姓不利呀。”
老董听到这里,怒道:“我才不管他娘的白银外流还是内流。我得活命,没了鸦片我就得死于瘴气,白银外流比我的命还重要?”
“这话说得对极了,不能因噎废食,我们这些当郎中的职业道德就是拯救苍生,不能因为朝廷担心白银外流,百姓命都不要了。”
香山看到自己的女神阿九颦着眉,菱角般的红唇上挑,微微露出如玉石一样的牙齿,不以为然地发出“嗤”的一声!娘的,女神就是女神,连轻蔑的神情都那么酷,都如此完美,香山看得都醉了!
阿九不屑地对林则徐说:“林胖子,你们这些当官的真是愚蠢得很,我跟着广州十三行的那些有钱掌柜是老相识了,大清朝的白银外流没外流,他们比谁都清楚。洋鬼子每年买整船整船的茶叶、生丝、大黄,大清国的银子入得比出的多,怎么会亏空呢?”
香山觉着阿九说的话都是真理,奶奶的,难道你林则徐是钦差大臣就通晓一切?香山接着心里有些落寞:这个丫头跟有钱的掌柜是老相识了,那些有钱的掌柜能送给她金山银山,她能看上我这个穷光蛋吗?
他不禁想起来自己的初恋女友,那姑娘是他的学姐,跟他海誓山盟了几个月,他感动涕零,每天陪着学姐考托福,排队签证,毕业后马上跟着一个脸上长满雀斑,胳膊上生满黄毛,身上带着狐臭的瑞典佬跑到北欧去了,第二年她还生了个混血杂种,每天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在朋友圈里晒她的幸福生活。
香山浮想联翩的时候,无聊的鸦片问题还在继续。
赵神枪说:“狗官,既然你们担心白银外流,那为什么不鼓励大清百姓种鸦片?老子便是种鸦片的好手,而且云南、四川和贵州等地除了最适合种植罂粟,压根不适合种别的。假以时日,我们能制造出比印度红头阿三们更好的鸦片来!”
药王孙叹了口气说:“朝中倒也不是没有贤人!太常寺少卿许乃济便是其中的贤者!许大人给道光那个老迷糊上折子,提出鸦片照药材价格纳税,实在不行推广种植面积。林大人,这是多么英明的建议!可惜却让你和黄爵滋还有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清流给搅黄了!最冤的是还是那位许大人,可怜的许大人不仅被连降三级,最后郁郁而终,都是你们做的好事!”
赵神枪跟着骂道:“误国者就是这些只知道读死书的窝囊废!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邓廷桢老家伙满城抓鸦片贩子,百姓们都懒得搭理他。你猜这个老狐狸怎么着?他知道读书人最傻。”
阿九插话说:“不错,,那些读狗屁圣贤书的蠢货满脑袋浆糊,都蠢得跟呆头鹅一样。邓老头装模作样地组织粤秀、越华和羊城三个书院的穷酸秀才搞观风试,吟诗作对完了还加了个附加题,让举报谁贩卖鸦片,还说只要查证清楚,明年乡试的时候,给这些脑残加分数。”
“这招确实阴损,广州就这么大地界,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倒腾鸦片心里都跟明镜似得。这些蠢货为了这点可有可无的蝇头小利,竟然一股脑地把城里藏着的鸦片商人给供出来了,有的蠢货索性当带路党,直接领着人呢去抓了,犄角旮旯都找到了。”
林则徐继续为皇上辩解:“无论如何,道光爷乃是千古少有的明君圣主……”
阿九撇了撇嘴,然后很不屑地说:“明君圣主?狗屁明君!他这次之所以如同打了鸡血般的疯狂禁鸦片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那个倒霉的大阿哥!”
赵神枪瞥了他一眼说:“阿九,你真是厉害,竟然连宫里的事情都知道!”
“切!十三行的那些掌柜的什么事情不知道?京城的消息两广总督还不知道,他们便已经了如指掌了。”
“老赵别说话,让阿九继续说大阿哥到底怎么回事?”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大阿哥奕玮每天跟几个太监泡在一起抽鸦片,最后抽死了。”
赵神枪很解气地说:“抽死活该,他们爱新觉罗家族都死绝了才好,奶奶的,但是最后却让百姓们跟着倒霉,真是没有天理!”
林则徐摇着头替大阿哥辩解说:“诸位英雄,且不要轻信那些传言!亲王和太监确实有人偷偷摸摸地抽鸦片,但是大阿哥绝不会。大阿哥奕玮是因为胡闹,顶撞他的老师而惹怒道光爷,道光爷一时气愤才失手将其错杀,怎么可能死于鸦片呢?”
赵神枪扯着嗓子说:“狗官,你凭什么说绝不会?”
“大阿哥乃是人中龙凤,未来的皇上。”
“放屁,人中龙凤又如何?未来的皇上能怎样?难道他就不吃饭放屁,拉屎撒尿了?”
林则徐想要发怒,但是看见赵神枪手里的那支洋枪,只得瞥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药王孙朝着赵神枪竖了竖大拇指说:“话糙理不糙,赵神枪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为什么大阿哥不会死于鸦片?反倒是你林大人成见太深,应该好好面壁思过,自我反省了。”
林则徐被辩驳得彻底没词了,他失望地看了看他们三人,叹了口气说:“唉,你们这些粗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赵神枪举起手里的火枪问药王孙说:“药王,该说的咱已经说完了,可惜这个狗官还是执迷不悟,咱们杀了他算了。”
药王孙看了看阿九,然后两个人冲着老董点了点头。
赵神枪一只手拎着火枪,一只手薅起林则徐的衣服领子便往山洞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狗官走吧,老子送你上路!”
香山起初觉着赵神枪等人刺杀林则徐实在是愚昧无知,但是当听了他们说的一番话以后,心里却不觉又有些戚戚然,觉着他们这么做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是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后世的大英雄就这么被三个无名小卒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杀掉,死的一定也不凄美,而且不符合后世的审美要求。
香山原以为林则徐一定会临危不惧,甚至会大义凛然地当场赋一首绝命诗,历史上那些英雄好像都是这么造型!但是他看见此时的林则徐已经吓得面如白纸,身体在轻微地战抖,豆粒大小的汗珠子顺着光秃的额头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赵神枪正要拉着林则徐往外走,香山想救他却要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林则徐说话了
“诸位,你们杀掉我也没有用,杀了我皇上便不禁鸦片了?你们太单纯了,我林则徐不过是替道光爷听差办事,皇上重用我我便是钦差大臣,皇上看我不顺眼了我马上便成为阶下囚。如果他听说我中途被杀,一定会变本加厉,采取更严厉的禁鸦片政策!哼哼,到了那时候,华南百姓的日子更难过了。”
听到这里,三个人觉着似乎说得有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最后阿九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说:“药王孙,这个胖子说的不错,冤有头债有主,我看不如这样,咱们直接进京城行刺皇上得了。”
不等药王孙说话,赵神枪的脑袋便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阿九,你说的倒是轻巧,进了京城哪能见得到皇帝?皇城的城墙那么高,五根爬城索连到一块也够不着,再说宫里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阿九斜了老董一眼说:“你知道个屁,京城不是有八大胡同吗?只要我混入八大胡同,就凭姑奶奶我这脸蛋,这腰身,还有这风月场上的经验,用不了三两个月就能混到头牌,到时候皇帝闻讯而来,哼哼……”
阿九一边说着,一边像女流氓一样笑得前仰后合。
香山听到这里,心里的醋坛子瞬间翻了个底朝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赵神枪撇了撇嘴,然后挤兑她说:“阿九,你省省心吧!京城什么鲜嫩的货色没有?样子长得俊,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多了去了,再说后宫佳丽三千,他才不稀罕你这样的柴火妞。”
“他相不中老娘,老娘还相不中他呢!老娘只喜欢年轻的后生,如果不是为了鸦片,让老娘当皇后也不会陪着那老家伙睡觉。”
药王孙皱着眉头想了想,冲着正在争吵的阿九和赵神枪说:“算了,你们俩别吵了!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京城。”
“为什么?我觉着阿九的提议咱们可以试试。”
“不行,杀皇帝那叫大逆不道,是谋反!谋反是不赦之罪,是要被剥皮拆骨诛九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