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等了半天,去巡抚衙门议事的曾国藩还是没有回来
李鸿章是个急性子,他慌着将从太平军那里偷来的情报,还有湖北失守的消息尽快告诉给曾国藩。
他起初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又亲自跑到门口看了看,始终也不见曾国藩的影子。
他实在坐不住了,于是催促着香山说:“不能再等了,你跟我一起往巡抚衙门,咱们在衙门外面等候曾老师。”
香山正好想借此时机看看传说中的曾文忠公到底长什么样,于是便欣然答应了。
两个人离开府门,径直朝着巡抚衙门走去。
李鸿章领着香山到了巡抚衙门外面,远远地看见衙门口站着一个人。
看见那人以后,李鸿章皱了皱眉头。
他拽了拽香山的衣服,准备到碰边的一条巷子里躲避起来。
香山低声问道:“他是谁?”
“左宗棠!”
香山听说过左宗棠,当初太平军离开广西北上,途径长沙,数次攻城而不得,率众守城的左宗棠当立首功,而且后来此君搞洋务收复新疆,也算是晚清响当当的狠角色。
李鸿章看见左宗棠竟然如老鼠看见猫一样,这让香山很是费解,于是便轻声问道:“他又不是阎王爷,你怕他作甚?”
“你哪里知道?他是我老师的死对头,这个家伙牙尖嘴利,说话尖刻歹毒,简直比活阎王都难缠。”
这时候左宗棠已经瞧见了李鸿章,冲着他招了招手,嘴里吆喝道:“那不是少荃吗?”
李鸿章见实在躲不过去,于是轻声叹了口气,然后皱了皱眉,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李鸿章原本以嬉皮笑脸而著称,但是这会见了左宗棠之后却谦卑得跟个小学生一样。
他走到左宗棠跟前,忙不迭地躬身施礼说:“卑职见过左大人!”
左宗棠扫了他一眼,然后嬉皮笑脸地说:“少荃,你这不是掴我的脸么?我草民一个,怎么敢在大名鼎鼎的曾大人的高足面前冒充大人?唉,真是羞臊我哇。”
香山心中暗想:“李二先生说的不错,左宗棠这么说话确实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李鸿章没有接话,只是讪笑了两声。
左宗棠继续不阴不阳地说:“哟,今天状元郎到巡抚衙门有何贵干?”
左宗棠语气中带着一股酸溜溜的讥讽,李鸿章知道他是在挖苦自己,虽说自己倒是考中了进士,但是却不是状元郎。
当然李鸿章心里更清楚,自己与左宗棠毫无瓜葛,他之所以对自己恶语相向都是因为自己的老师曾国藩。
除此之外,李鸿章还怀疑左宗棠心里扭曲。左宗棠从前也是整天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忙活着读四书五经考功名,但是一番苦读以后只考中了举人,终究没有登堂入室考中进士,后来怒了,改行研究经世致用之学。
虽说如此,没有考中进士终究成了心里的痛,性情释然,他看见学历比自己高的人难免眼红,总是有意无意地嘲讽几句。
左宗棠原本不知道曾国藩为何方神圣。在曾国藩初到长沙练兵之前,他一直以长沙城第一军事专家自居,他原本便是张亮基效仿当年刘备三顾茅庐请来的,所以深得张亮基的器重。
因为包围长沙有功,张亮基被调走以后重新启用的巡抚骆秉章也将他视为上宾,待他不薄。
左宗棠也自然豪情万丈,满以为凭借一己之力,扫平长毛党不在话下,但是正当他意气风发地准备带兵扫荡长毛党时,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了一个曾国藩。
左宗棠瞧着曾国藩格外不顺眼!
奶奶的,长沙城有文臣有武将,他曾国藩算干啥的?初到长沙便擅权滥杀,凭啥哇?难道就凭他是京官?难道就凭他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脑袋上还有理学名家的名头吗?
我老左还真是不信这邪,左宗棠这人性子急,说话口无遮拦,经常守着手下嘲弄曾国藩。
左宗棠敢言他人不敢之言,很多看着曾国藩不顺眼的武将迅速给他尿到了一壶里,总是想着办法给曾国藩出难题,没事还唆使这绿营的士兵找那些土包子湘勇的茬。
有人说曾国藩是好人,左宗棠便会伸脖子瞪眼地跟对方吵吵。
“姓曾不过是他的伪君子,满口的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左爷,听说这位曾大人是位儒吏。”
“狗屁的儒吏,这个家伙心狠手黑,比大明朝的酷吏还残酷一百倍。”
左宗棠这么说倒不是糟践曾国藩,曾国藩初来乍到便力主乱世用重典,吆喝着嗓子狠狠打击湖南各地的地痞,流氓,山贼,河匪统统抓起来,依照罪行轻重,要么砍头要么杖毙,最轻的也得挨顿辫子抽。
湘民原本就民风剽悍,争勇斗狠者众,如此一来,不少人死于砍头或者杖毙,民间风气骤然好转,但是曾国藩也被贴上了酷吏的标签。
左宗棠故作神秘地问李鸿章说:“少荃,听说你老师昨夜又出去风流快活了,你可曾听说了?”
李鸿章摇了摇头。
“哈哈,你那位正人君子老师昨夜偷偷出城去江边的妓船上快活去了。”
“左大人,这些事儿不过是淫邪小人胡说八道,实在信不得。”
“淫邪小人?奶奶的,这可是我的手下亲眼所见。”
李鸿章听到这里没词了,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我老左最瞧不见的便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姓曾的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伪君子。”
李鸿章谁都不能得罪,只好劝左宗棠说:“左大人,武汉危机,听说长毛党马上便要攻打过来了,所以此时应该精诚团结才对,实在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误了打长毛的大事哇。”
“奶奶的,照理他练湘勇我带绿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这个伪君子万万不该跑到绿营里面抢人,塔齐布那厮若不是听信了他的鬼话,怎么会给他练湘勇去?姓曾的竟然干挖墙脚的事儿,真是他娘的不要脸!”
“练兵总需要懂军事的,大人何必耿耿于怀。”
“懂军事的人多了去了,他为什么偏偏瞧中塔齐布?奶奶的,还不是因为他是满人!姓曾的想借机讨好满人,他那套花花肠子瞒得过别人,但是别想瞒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