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在长沙城西门外整忙活着擂鼓呐喊放空炮,而一千多名矿工则在南城门外地底下挥汗如雨,挥舞着镐头铁锹挖地道。
地道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刚躲在大瓮里的赵瞎子的耳朵贴到了地面之上,慢慢探听到了由远及近,一阵急似一阵的“咚咚”声。
他听了一会,确定是挖地道的声音以后便兴奋地从里面使劲敲着大瓮,外面的守城兵慌慌张张地挪开大瓮将他放出来。
正坐在大瓮旁边喝茶的王白眼和李目不乐意了,王白眼冲着他嚷嚷道:“赵瞎子,你他娘的耍什么诈?刚躲进去屁大一会就撑不住了?”
“放屁。”
“那你他娘的出来干什么?”
“老子我听到长毛党挖地道的动静了。”
旁边的守城兵慌忙聚拢过来问:“真的?假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敢扯谎?赶快去给左大人报告!”
守城兵刚要去送信,王白眼:“等会,我和李目再进去听听,万一你的耳朵有毛病怎么办?”
赵瞎子听到这里急眼了,嚷嚷道:“放你娘的臭狗屁,就老子这耳朵地上掉根针都听得清清楚楚。”
守城兵懒得听他们拌嘴扯淡,带队的把总冲着王白眼和李目:“别他奶奶的瞎扯淡了,你们俩再进去听一听。”
王白眼和李目不敢怠慢,两个人先后规规矩矩地躲到了大瓮里,一只耳朵贴到地面上,闭气凝神,赵瞎子的不错,果然能听到咚咚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城外方向传过来。
“军爷,赵瞎子的不错,长毛党的地道应该快挖到城墙下了。”
守城兵听到这里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地去给张亮基送信。
潘铎、胡林翼、左宗棠,还有援助长沙城的提督等人正陪着张亮基商议着退兵之策,这时候守城兵慌慌张张地进来送信。
“巡抚大人,长毛党在城南方向挖掘地道,估摸着快挖到城墙下了。”
众人听了以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左宗棠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诸位大人放心便是了,我先吩咐人烧桐油,收集全城的屎尿,然后顺着长毛们开凿的地道灌下去!”
众人哄堂大笑,张亮基接着:“季高,守城乃是大事,这可儿戏不得!万一长毛党攻破城,屎尿和桐油怎么会挡得住他们?”
左宗棠指了指坐在身边的潘铎:“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我只是先给他们点教训,守城的关键时刻还得靠潘大人这位财神爷。”
潘铎笑了笑,然后对张亮基:“张大人,银库的六十万两库银咱们得花出去。”
骆秉章在旁边插话:“潘大人,我这个被皇上革了职的罪臣多一句话,这事儿你最好跟身在衡阳的程总督商量商量。”
张亮基摇了摇头:“骆大人,长毛党围了城,正所谓将在外君命可以不受,如今长沙城危在旦夕,何必再多此一举找他请命?”
“唉,我老骆知道张大人的想法,实不相瞒,前阵子钦差大臣赛尚阿率兵那些剿长毛,路经长沙时我原本打算足量供应酒肉,但是程总督吝啬得很,他却极力反对多花银子,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依了他的主意,但是赛尚阿却因此动了怒,给皇上递折子将我骂得猪狗不如!唉,我骆某也因此被革了职。”
潘铎冲着骆秉章拱拱手:“骆大人,潘某人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担心我因为花库银的事儿得罪程总督,但是此时乃是非常时期,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潘铎到这里,转头对张亮基:“张大人,一切后果我潘某愿意一人承担!”
张亮基冲着笑了笑:“潘大人,你这么不是羞臊我张某人吗?你我此时自应该荣辱与共,当然骆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我来长沙之前便听程总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平时一毛不拔,将那些库银看得比他的命都值钱,但是这些银子该花,不然长沙城破了可就统统便宜了长毛党了。”
一时之间,在座的人无不被潘铎的胆识,张亮基的胸襟和骆秉章的善意感动。
左宗棠站起身来:“诸位大人,我先带领着弟兄们熬桐油收集屎尿,动员将士和百姓们还得靠两位大人!”
完之后,他带着人去南城门,架油锅备干柴,亲自光着膀子指挥着兵卒们熬桐油。
潘铎率领着人将一箱一箱封存完好的库银分批从银库里弄出来,张亮基和骆秉章等人则率领着全城最精干的兵力和百姓悄悄地集中到了南城门下。
夜半时分,空漆黑如墨,左宗棠吩咐人悄悄地打开南城门,利用城墙外的掩体遮挡,按照盲人们指明的地道的来路,吩咐人悄悄地从
往下挖开一个大坑,坑不深,正好位于挖过来的地道的上方,然后将滚烫的桐油和臭气熏的屎尿全部准备齐整,单等着一旦长毛党的隧道挖到城下,左宗棠便命人从上面砸开,然后将桐油屎尿统统地灌下去。
地道越挖越近,左宗棠跳到大坑里,学着盲人的样子将耳朵贴到坑底,仔细倾听下面传来的动静。
一阵咚咚的声音以后,接着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左宗棠听到地道下面传来话的声音。
“兄弟们,还有多远到城下?”
“不到两丈远,赶快把这些土运走,然后运火药拉引线。”
“好的,我这就去给东王九千岁送信,让他们马上将咱们的人从西城门外调过来。”
“先不要慌着进攻,等过了三更,城里的妖魔睡成死猪以后再全力猛攻!”
“老兄,上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我总感觉这有些不对劲,你城里的清妖会不会有所防范?”
“防范个屁,我看你子这是吓破狗胆了!赶快去送信,别耽误我们干活。”
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左宗棠站起身来,悄悄地从坑了爬出来,然后低声吩咐众人:“弟兄们,准备好严阵以待,再熬半个时辰,一场大戏就要上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