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径自上前两步，合德也已是迎了过来。
“姐姐，你宫里的奴才可真是被你给宠坏了，光天化日的就竟敢犯了私通的死罪，得亏是被我瞧见了，若是换了其他人，不光要说姐姐管教不严，恐怕还不等被姐姐来看，早就将他们给处死了。”她浅笑着说道。
敛了眸中锐气，勾了勾嘴角，亦扯出一抹笑意，道：“如此说来便多谢妹妹了，奴才不懂规矩，还劳烦妹妹出手教训，我这就将他带回去处置。”
“姐姐且慢。”合德伶俐地绕到我身前，挡住我转身欲走的步伐，道：“妹妹知道姐姐素来爱惜奴才，定是下不去那狠手，不如还是由妹妹我代劳到底吧，这个恶人妹妹不介意当下去，姐姐只管看着，正巧姐姐宫里的奴才基本都在，让他们也好好瞧瞧，看谁以后还敢如此大胆！”转头对那两个施刑的内监凌厉道：“接着打！”
“合德！当真要如此心狠吗？”我厉声质问着。
“狠心？姐姐你说我狠心？那这个恶人我还非当不可了！给我打！”她气急败坏地叫嚣着。
“不能打！不能再打了！”惋秋拼尽全力拦下内监就要落下的刑杖，哭喊道：“娘娘！奴婢求求您，求求您饶了他吧！再打就没命了！您实在要打就打奴婢吧！”
合德冷哼一声，不屑道：“还敢求饶？你们躲在假山下干那龌蹉事的时候，早该想到有此后果了，奴才也是人，少女怀春我能理解，可是你要找好歹也要找个男人哪？这不男不女的东西，算是怎么个意思？”
听着她越说越过分，院子里还有好些内监在呢，这含沙射影的，直叫人脸上挂不住，我忙喝止道：“合德，够了！”
可她完全不听劝，依旧尖酸地叫骂着：“姐姐，这就是你心疼的奴才，你是没看到当时的场景，真是没脸没皮得很！”
惋秋连连磕头，道：“求娘娘饶恕，奴婢和小顺子是真心相爱的，奴婢不介意他是什么样的人！娘娘您就高抬贵手吧！”
“下贱蹄子，还有脸求饶！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合德高声喝道。
惋秋眼中一直压着团火，此刻见事情无转圜之地，便彻底爆发了，面如死灰，酿跄地从地上爬起，挥开了上前搀扶的怜冬，一步一步向我与合德走来。
那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透着慑人的决绝和愤怒，我不安地唤了声“惋秋”，她竟充耳不闻。施刑的内监眼见她的反常，也吓得忘了继续手上的动作，众人都只呆愣地看着。
合德也是被她的气势震慑了几分，似没想到一个死到临头的奴才还有这般的胆识，身形稍显局促，可到底是主子，又岂能被吓倒，只直直地瞧着惋秋步步逼进。
她本就虚弱，这一段走得尤其漫长，好不容易行到跟前，死死地盯着合德双目，冷冷道：“娘娘说得对，我不要脸，我下贱，难道就因为我是奴才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了吗？我与小顺子未婚未嫁，真心相爱，我们高尚得很。可娘娘你呢？身为后妃，还敢大言不惭地跟其他男子求爱，娘娘你说，咱们俩个谁比较下贱？”
“你胡说！”合德气得浑身发抖，直指惋秋的手也是颤抖不已。
惋秋仰头冷笑，道：“我胡说？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做得出来，还怕别人知道吗？堂屋谈话，可不止有你二人知道。”
合德如遭雷击，惊得面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我在一旁听得也是十分震惊，想到拥礼丧礼那日，撞见行色匆匆的惋秋，说不小心在堂屋听到合德与巨君的谈话，当时不以为意，想着不过是寻常的寒暄，却不知这内容大有深意！
合德竟然也默默地喜欢着巨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快速回想着，公主府女眷本就与外人接触不多，我与巨君尚且难得见面，入了宫就更甚了，她必也是入宫前便对巨君芳心暗许了。想到她每次提到巨君的兴奋，想到她得知我与巨君定终身的失落，想到私奔那晚她向阳阿公主揭发，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她看似没根据没动机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颓然地看着眼前的合德，此刻，倒有些同情她了，我所经历过的生离死别她又何尝没有经历过一遍？幸运的是，我有巨君的真心，汉成帝的真爱，而她，最终又落得了什么呢？
合德猛地抓住我的手，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辩解着：“姐姐，姐姐你不要相信她的，我没有，我没有啊！”
惋秋的事与她的事比起来，倒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还好只有我们两宫人在场，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便握上合德的手，道：“好好好，你别激动，姐姐相信你就是了。”
合德不住地点头，见她面色微松，又道：“这件事若是闹得外人都知道了，便不好收拾了，好在只有我们宫里的人在，你无须担心。”
“嗯嗯。”合德含着泪，也深知若此事被皇上知道了，怕不只是个简单的“死”字可以脱身的。
我又接着劝道：“妹妹，同样的，这两个宫人的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也不堪设想，惋秋今日有此一说，说到底也是被逼无奈，妹妹如果肯放他们一条生路，便相安无事了不是？”
眼见众人面色都有所松缓，惋秋眼中又重燃希望，心知事情就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握上合德的手又紧了紧，轻声道：“我宫里的人犯了死罪，妹妹没有立刻向皇上揭发，并让惋秋有机会回去通知我，又死守着宫门严防消息走漏，我便知妹妹心善，不会与我为敌。”
合德面上两行清泪淌下，哽咽道：“姐姐说的不错，我本就是想借此事跟姐姐求和的，以前都是我的错，不该与姐姐为敌。”
我欣慰点头，不管惋秋的事是不是她故意设计，有她这句话，便值得我再原谅她一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