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好想喝水……郭映感觉自己就像是失去了四肢,只剩下脑袋还在运作,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疼,连起身都十分困难。
侧躺的他如今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脉搏顶着自己的咽喉在皮肉之下颤抖着,耳朵里像是钻进了虫子一样嗡嗡作响。
冷静下来的他开始尝试移动手指,慢慢在这狭小的空间摸索,冰凉的触感一下子让他反正过来,这是一口青铜古棺。
棺材之中伸手不见五指,闷热而又潮湿,血腥的味道不时地随着呼吸进入鼻腔之内,熏的他头晕眼花。
重生的冥主已经从这里离开,而自己又不知在古棺里沉睡了多久,人间此时怕是已经被恶鬼所侵占。
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江鹿,开棺之前他被打穿了胸膛,如果不赶紧止血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干尸,但愿汪小菲能够把他带出去。
静坐许久的郭映开始摸索棺材的顶线,试图找到缝隙或者是茬口,他必须要自救,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捱不过两天就得去见冥主。
“妈的!”把棺材摸了个遍的郭映一拳打在了铜壁上,“怎么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人在密闭空间难免感到恐惧,郭映也是如此,时间越久他越开始恐慌,恐慌到已经感觉不到口渴,只觉得喉咙里被贴了一层粘膜,想抠也抠不掉。
砰地一声,郭映一头撞在铜壁上,喘了几口粗气后开始认命。
说到底自己只是个普通待业青年,不像美国大片里的超级英雄,没有镭射眼和怪力,一层厚铜就能致自己于死地。
当棺材里安静下来,郭映的耳鸣也减轻了不少,他开始觉得奇怪,因为棺材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就像是水在水壶里面晃荡的声音。
他忽然警惕起来,双脚蹬着对面的铜壁大喝一声:“谁?”
难道是这古棺里的苦主?可是如果这里还有尸体的话,自己为什么摸不到?
话音刚落,就听见黑暗之中传来一个男人嘲讽的声音。
“这么快就放弃了?”
郭映明白了,这里面困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缕亡魂,想必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才惊醒了这家伙。
“出不去就安静待着。”那鬼慢悠悠地说着。
郭映忍不住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棺材。”
“呃……好吧。”郭映沉思之后又开始问,“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那鬼顿时变得气急败坏:“我要是知道怎么出去,还在这里跟你找乐子?死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郭映一听就急了:“哎,你这家伙怎么还骂人啊?”
“不骂你骂谁,非要来这座破山,害的我也困在了这里,我还没找到我家夫人!”
气氛顿时就安静了,郭映吞咽了几口唾沫:“你是在芙蓉楼里帮我的那个?你究竟是谁啊?”
“一介文弱书生。”那鬼说。
郭映没接话,心说您老满嘴的脏话还说自己是文弱书生,真当自己是好骗的?一想到骗这个字眼,他顿时又蔫儿了一下。
任谁也想不到,最后那个令人间恐惧的人是金晓晨,他的确怀疑了汪小菲,也怀疑过举止怪异的赵欣妍,唯独没有怀疑过金晓晨。
如果当初没有来这座山,没有自大的认为凭自己就可以阻止冥界,而是跟随江鹿去昆仑山的话,事情完全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唉,生死难测。”郭映重重地低着头。
“你不觉得这是一次机会?”那鬼忽然出声,声音阴冷阴冷的,“或许这也是你的因果,历劫而成圣。”
郭映立刻坐起身子来:“什么意思,你也懂因果?”
“你从小到大研习过佛法吗?那本度鬼经你看过几眼?”那鬼对其冷嘲热讽了一番,“老秃驴们就这几本好东西,落你手里还不知道怎么学,就算你天生佛性,但所谓佛法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郭映傻傻的问。
“忍受饥饿和寂寞,失六觉而通六感,心诵经而三魂应。”
“您到底是谁?也是和尚?”郭映惊讶的问,他知道能够提前出冥界的一定不是普通恶鬼。
那鬼气急:“你才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我和和尚是死敌!”
想着反正也是无路可走,倒不如相信这只鬼的话,如果真的能从这里出去,自己也必须拥有足以对付冥主的能力才行。
一念及此他立刻盘腿打坐,说实话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像一个和尚,可是无论是动作,还是脑海摒弃杂念的过程都如行云流水,仿佛自己已经做过千百遍一样。
默诵经,失六觉而通六感,此时的郭映感觉自己像是行走于潺潺流水之上,脚尖落下之时未生出半分涟漪。
渐渐的饥饿和口渴不再明显,郭映的心头与脑海全都是天地宏唱和木鱼的敲击声,远方佛揭飘落,经筒飞转。
度鬼之道在灵,生本善,性本良善,魂本纯善,生而不贪则无恶念。
那一切岂不成空?郭映的心海忽然开始震荡,莫名之中有一股气息在四肢百骸中流淌,在其心坎化作白光洞穿天际而去,一切成为空像。
佛像乃众生像,僧不着像,原来到头皆是空,无恶也无善。
感觉灵魂受到荡涤的郭映追着那道光而去,顿时接近无边的苍天,化作一片麻雀翅膀下面的残羽,跟着风的尾巴偏向最后的地方,然后落进了泥坑之中,染了满身腥臭的泥汁。
打坐中的郭映在看到泥水之时忽然睁开眼睛,仿佛窒息一般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拼命的呼吸才稳住了心神。
“你想的太多,着像了。”那鬼发声,“我认识一个老和尚,着了众生像中的妖像,死后连金身都没资格留下。”
“谁?”
“法海。”
“咳咳……咳……”听到这句话的郭映差点没呛着,“你认识法海?历史上却有此人?”
“举个例子,修你的禅吧!”那鬼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郭映点点头,继续闭眼参禅。
他知道刚才那抹白光绝对不简单,那是存在他心间已久的东西,但是他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也想不起它存在了多久。
越是深刻地去追究,有些东西就会变得越发模糊,参禅便是一种这样的感受,越是想要去抓住那抹白光,那缕光就飞得越快。
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从少年到暮年,从血气腾腾到油尽灯枯,他不知道追寻了多久,不知道听了多少段古经,不知证了多少生而善的禅理,但是那道光始终没有再次出现过。
重新睁开眼睛的郭映,在恢复六觉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四肢关节就像是被刀子割开了一样,肩胛骨和两腿弯变得坚硬如铁,似乎肌肉已经僵化到了极限。
“多久了?”
没有人回答,那鬼不知道去了那里。
郭映忍着痛结出莲花指印:“如是我闻,阴神现身!”
“怎么了?”那鬼忽然现身。
“已经过去多久了?”
“六天了,挺快的。”
郭映闻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六天?你开什么玩笑,我刚闭上眼再睁开就六天了?”
那鬼用慵懒的声音回答:“算上你昏迷一共六天,其实你打坐也才两天而已。”
“我昏迷了四天?”
“冥主的至阴邪气完全化尽了你的阳气,躺四天就恢复过来已经是奇迹了,换作是别人别说醒,恐怕阳寿都要耗尽了。”
听到这里,郭映不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说自己原来已经在鬼门关走了好几个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