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中有云,本太阳病,医反下之,因而腹满时痛者,属太阴也,桂枝加芍药汤主之;大实痛者,桂枝加大黄汤主之。
太阴为病,脉弱,其人续自便利,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其人胃气弱,易动故也。
请问林神医,何谓“大实痛”?“腹满时痛”、“大实痛”的机理又是什么?”
悬壶堂偏厅,屋内只剩下了林致昌以及“陈婉莹”主仆三人,先前在厅内的那名医馆弟子,在“陈婉莹”的要求下已经退出去了,房门紧紧地关着,屋内,“陈婉莹”思忖片刻,开口提问道。
闻言,林致昌眸中闪过一丝喜色,他原本还以为面前这小姑娘会提一些十分刁钻和偏门的东西呢,没想到对方提的问题会这么简单,他故作沉吟片刻,然后捋须答道:
“陈小姐,这大实痛乃是腹痛而拒按。至于“腹满时痛”属虚属实属寒属热,重用芍药是补是泻之争,若以虚而论,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其人胃气弱,易动故也。大实痛是与腹满时痛相对而言,指疼痛的程度较为剧烈,可用桂枝加大黄汤治疗。不知老夫可否讲解清楚了?”
说罢,林致昌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傲之色,显然,这种问题对于他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小儿科了!
“林神医果然学识渊博,医术精湛,小女子甚感佩服!那请林神医听小女子第二个问题!”
“陈婉莹”浅浅一笑,然后一脸敬佩地看向林致昌,并开口道:“许多人认为太阴里实证是实在阳明气分,但家父曾言,太阴脾络,病在血分,这两种说法让小女子心中甚是疑惑,不知林神医可否为小女子解惑?”
林致昌神色微滞,先前“陈婉莹”问的那个问题算是一道医学上的基础题,只要研读过东汉医圣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的人,一般都能解答的出来,但“陈婉莹”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可就不是仅从医术上就能找到答案的了,这个得结合实际的行医经验去分析才行!
对于专业人士来说,从一个问题之中,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如何,现在仅仅凭借这第二个问题,林致昌就非常能确定面前的这个小丫头肯定是个内行了!
这一次,林致昌思忖良久后才开口回道:“这两种说法都各有一定的道理,但老夫认为,这两种说法都非医圣本意,首先腹满时痛不一定兼有表证,桂枝加芍药汤也并非表里双解之剂。医圣在《伤寒论》中已经说的很清楚,“腹满时痛者,属太阴也。”
原为表证,误下后病情己发生变化,既属太阴,又说有太阳之表是为意断。治用桂枝加芍药汤也不一定就是解表,要知桂枝汤本无直接发汗作用,而是调理脾胃,具有和调营卫之功,故治表证须啜粥以肋汗。
服桂枝加芍药汤非但不须啜粥,还重用酸收之芍药,可见更无发散作用了。老夫把此方称为表里双解之剂,治太阴兼太阳病,是不够妥当的。在实际治疗中见腹满时痛的病症,往往并无表症伴见,常以小建中汤、桂枝加芍药汤而取效,也足资佐证。”
说罢,林致昌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就方才那一会儿,他在脑海中不知道推演了多少病例,也得亏他行医经验丰富,要不然还真有可能被这道题给难倒,不过最终的结果还算不错,他自己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就是想出这个答案太伤脑筋了,他只能在心里祈祷“陈婉莹”接下来的提问不要再像这道题这样难,要不然他这一大把年纪,还真禁不起这样的脑力消耗!
“啪啪啪~!”
听完林致昌的回答后,“陈婉莹”忍不住抚掌道:“林神医果然医术高明,您的这番见解还真是让小女子豁然开朗,家父若是听到林神医的这番言论,定会喜不自胜,说不定也会过来登门拜访您呢!”
“呵呵!过奖过奖!老夫不过是痴长了一些年岁,多了一些行医经验罢了!”
林致昌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还请陈小姐提第三个问题吧~?”
一个问题五贯钱,他现在已经赚了十贯钱了,虽然第二道问题费了些脑筋,但相比于给人出诊,现在这种挣钱方式无疑更加轻松啊!
“陈婉莹”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严肃道:“那好!林神医请听第三题…………”
…………………………
“十题已毕,今日与林神医一番交流,让小女子获益匪浅,这是五十唐元,还请林前辈笑纳~!”
临近中午,“陈婉莹”的十道问题才全部问完,这时,她站起身向林致昌福身一礼,然后递上了五张唐元,并说道。
林致昌此时可被累的不轻,脸上已经浮现出深深地疲惫之色,显然这十道题他回答的也不轻松,他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接过“陈婉莹”递过来的唐元,然后道:“呵呵!好说好说!陈姑娘以后在医术上若有疑惑,欢迎再来悬壶堂!”
“嗯~!会的!那今日我们便暂且告辞,后会有期!”
“陈婉莹”点头辞别道。
“呵呵!后会有期!”
林致昌拱了拱手,心里却暗道面前这丫头以后最好经常过来送钱。
“玉儿,我们走~!”
“陈婉莹”冲身后的侍女唤了一声,然后二人一起朝着门外走去。
“陈婉莹”带着“丫鬟”离开了悬壶堂,但她却不知道,她方才所处屋子的房顶上,一直都匍匐着一个人,这时随着她的离开,那个人也轻轻地“飘”走了!
……………………………
“哇!姐姐!你刚刚好厉害啊!那个姓林的老头,真把你当成江南行医世家的千金小姐了~!”
东市口,“丫鬟”玉儿兴奋地拉着“陈婉莹”,一脸灿烂地笑道。
“嘻嘻!难道我不像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吗?硕玉?”
“陈婉莹”闻言狡黠一笑,然后她伸手去挠玉儿的咯吱窝,挠的对方咯咯直笑。
“咯咯咯~!”
“像像像,姐,你别挠了!”
姐妹两人闹成一团,在街道上相互追逐,这疯疯闹闹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大户人家的样子,林致昌此时若是见到这副场景,肯定会大呼一声“臭丫头安敢欺骗老夫”!
“好了!不闹了!硕玉,方才林老头儿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吧?”
许久之后,姐妹二人来到了城东一座破旧的小院落,那年稍微年长一点的少女一本正经道。
“嗯!大概记住了五六成吧?”
名叫硕玉的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
“五六成?应该够了!我大概记住了八成多!硕玉快进来,趁着咱们还没忘记,赶紧将这些问题的答案写在纸上,姐姐明天就要上云山考试去了!嘿!有了林老头儿的答案,这次你姐姐我考上炎黄书院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
年龄稍大的少女一阵得意道。
这两个女孩儿显然不是什么江南行医世家的千金和丫鬟,年龄稍大的少女名字也不叫陈婉莹,而是叫做陈硕真,至于先前那个名叫“玉儿”的丫鬟,真名则是叫陈硕玉,是陈硕真的妹妹。
话说那日陈硕真在云山脚下偶然遇到李泽轩,并意外得到炎黄书院医学院的招生考试试题,当晚陈硕真兴奋地都没睡好觉,她自认为提前知道考题后就肯定万无一失、十拿九稳了,但她今天早上一大早起来研究考题的时候,就彻底傻眼了!
因为上面有许多题目她都不会做!
虽然陈硕真跟随天玄子在山上学了两年道法和医术,但她顶多是看过一些医书罢了,远远还算不上是一个医者,她还从来没给人看过病呢!
炎黄书院医学院那张试卷上一些理论题对于陈硕真来说或许不是太难,但牵扯到一些跟行医有关的心得体会,她就完全不会写了!
世界上最令人难过的事情不是考试没考过,而是考试前你明明知道考试内容,却不知道每道试题的答案,考试的时候照样白给!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百度,不是随便一道题动动手指就能查到准确答案的)
眼看原本已经唾手可得的炎黄书院医学院招生名额,就要慢慢地飞走了,陈硕真当然不甘心,于是姐妹俩一番合计,便在悬壶堂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之所以选择悬壶堂,一是因为悬壶堂之前的确非常有名气,特别是里面的坐堂大夫林致昌,可是前朝御医,行医经验非常丰富,陈硕真相信炎黄书院医学院这张试卷上的题目肯定难不倒林致昌;
其二则是因为由于大唐联合医馆的出现,长安城以及长安城周边诸县的民间小医馆均是受到了非常大的冲击,陈硕真料想悬壶堂的生意肯定也会受到影响,这样一来,她也能花最少的钱得到最完美的答案了!
要是搁在以前,别说五贯钱一道题了,就是十贯钱一道,林致昌都未必肯接!
话说陈硕真倒是可以直接拿着题目去问其他医者,那种死皮赖脸的免费询问,但那样效率不高,得到的答案也不可靠,更重要的是,陈硕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些题目!
因为知道的人多了,等炎黄书院医学院的考试试卷一公布,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嗯嗯!”
对于陈硕真的要求,陈硕玉自然是没有意见,小丫头跟在陈硕真后面一蹦一跳地跑进了屋内,刚一进屋,小丫头连忙喊道:“姐姐!咱们要不把衣服换了再弄吧?要不然一会儿不小心让墨汁弄脏了这漂亮衣服,那可就遭了~!”
为了上演这出瞒天过海的大戏,陈硕真是特意给自己和陈硕玉买了一身衣服,陈硕玉身上穿的虽然是丫鬟服装,但即便是这样,也要比她俩平常穿的好上几倍,是以这小丫头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哎呀!哪儿那么麻烦!脏了姐再给你买一身就是了!等姐考上了炎黄书院,把书院的奖学金都给挣回来,那个时候咱们还愁钱吗?”
陈硕真闻言,满不在乎地说道。
话说她刚刚才花出去了五十贯钱,现在哪会儿心疼身上那几贯钱的衣裙呢!
她虽然是“守财奴”,但也知道要想挣钱,就必须付出本钱的道理!
再说,这钱又不是她的……
“姐,咱们还剩多少钱?”
“还有二十几贯吧?小妹你放心,今天咱们给出去的这五十贯,改日姐姐我肯定加倍挣回来~!唉,话说那个傻的可爱的魏王殿下,最近怎么遇不见了呢?要是能多遇见几次就好了~!”
陈硕真捏着可爱的下巴,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个“人傻钱多”的大凯子——李泰了!
“哎呀!别说废话了!快整理答案去!这林老头虽然喜欢倚老卖老,虽然要的钱多,但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有了他的答案,明日招生考试姐姐我肯定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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