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土司府成了医馆,看了病的百姓纷纷传言班禅佛爷体恤教民,派来加门巴治病,又有加喇嘛帮助消业,实在是功德无量的盛事!赵如琢听百姓议论,问了多布才知道,加门巴就是汉医生,加喇嘛自然是汉喇嘛了,百姓看出妙空不似藏人,又和汉人队伍一起,所以误认为是汉族僧人了。
直到晚上问诊者竞有一百余人,看样子第二天还会有人来求医,泽仁不忍马丙笃再累出事来,就遣散了其余等候百姓,转天再来。
马丙笃一天下来声哑口干,却收了一大堆的“诊金”,珍贵的有党参天麻,常见的也有花椒核桃等,最多的还是猴头木耳这些菌菇,送羊送酥油的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牵了一头花鹿,嘉绒百姓天性淳朴,送出的东西推辞不掉,马丙笃便统统交给泽仁,让他派人去康定采办药材时当成药资,回来给百姓分发。
晚上安睡前,妙空和往常一样,依照对待上师之礼,到马丙笃房中请晚安,此次请了晚安却不走,伏地而拜,马丙笃赶快扶起,妙空动情的说:“上师发大慈悲心,一日之内连治百余人,弟子深感德化,请上师传弟子医术吧!”
马丙笃笑了笑:“妙空喇嘛,我可做不了你的上师,另外医术我也只是和家父学了几年,如何就能教你,梭磨地方偏远,百姓得些寻常小病多积成大疾,所以我才斗胆诊断,哪里有什么大慈悲心了。”
妙空又坚持一阵没有结果,便悻悻而退,但第二天在诊病写方时,不再只是记录,而是对马丙笃的问病经过详加关心,把症状和成因细细询问,问得久了,在心中默默对病人的成因和治疗进行揣测,还真有几次猜对,便不胜欢喜,记起药方来更加精神抖擞。马丙笃看出妙空是在学艺,就顺势教了一些常见病理的症候起因和简单治疗方式,妙空确实聪慧非常,在日本期间又对西医有过接触,这两天看过一百多病人有了经验,甚至主动提出病因和诊治方法,判断虽有些错漏,但竟无大谬,让马丙笃也是十分高兴。
曲珍父女这两天没有上山打猎,一来曲珍要为父煎药不能远走,二来也对求医百姓的痛苦感同身受,遂接过背水烧茶的工作,烧了开水煮浓砖茶,用木桶送到病人面前。送茶往来期间,曲珍发现了马丙笃一直在忙碌看病,自己添上的茶水根本顾不上喝,声音又见嘶哑,便跺了跺脚,拦住下一个病人,端起桌上的茶碗双手敬到马丙笃面前,马丙笃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口渴,接过碗一饮而尽,又连喝三四碗才继续看病。
曲珍心喜,便主动照拂起马丙笃来,一会从马丙笃脖子上取下百姓敬献的几条哈达收好,一会又采来十几枚野果放在桌前,过一会又剥上几个核桃拌了野蜂蜜盛在小碗里端上,每次上前送东西,都要暂时阻止下一位病人,看到马丙笃或吃或喝,才满意的点头离开,不再妨碍看病。
马丙笃的义诊持续了三天,虽然耽误了考察进程,但所有队员包括伍泰西都十分支持。这三天里伍泰西也没有闲着,在泽仁的带领下把梭磨土司官寨研究了个透彻,梭磨土司虽然号称有千年传承,但据伍泰西观察,多是前清雍乾时期的建筑章法,藏汉风格合二为一,嘉绒藏区常见的碉楼土司府中建有三座,高耸山腰,十分险要,碉楼中不但存有兵器粮食,甚至底部还暗引了一渠山中泉水,可以想见当年部落纷争的惨烈程度。
告别土司府,走出了七八里,还能回头望见梭磨百姓站立送行。队伍里多了群佩父女,最为高兴的是葛凤兰,终于有个同性可以结伴,而且还是一个美丽直爽的少女猎人,二人越说越近,曲珍反倒扔下了自己的阿爸,和葛凤兰走在了一起,两个窈窕的身姿为队伍增色不少,多布手下的康藏队员的唱歌声此起彼伏,就连白先生也罕见的没有哼秦腔,而是唱起了时下新歌渔光曲:鱼儿难捕租税重,捕鱼人儿世世穷……
在刘曦颜的劝阻下,马鸿陵停止了翻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川康边疆秦汉遗址考察札记》还没有看到一半,感觉赵如琢笔下的爷爷不象军事主官,倒象是一位尽责的政委,当然,如果国军中有这个职位得话。
天色已晚,刘曦颜就着工作室的厨房炒了两个菜,因为用了心情,孜然牛柳和香菇菜心尽管十分家常,但香辣脆爽,红绿相映,马鸿陵吃得胃口大开,两碗干饭下肚,终于止住了筷子。
这才想起来问:“菜和肉是从哪里来的?”
刘曦颜笑着说:“你看笔记的时候我出去菜市场买的呀,上次包饺子时玉蝶带我去过,放心,我走不丢的!”
马鸿陵有些惭愧:“我只看笔记了,都没有顾到你。”
刘曦颜一脸的温柔:“你做的事我都支持,我做的菜你喜欢么?”
马鸿陵揉揉胃:“太香,总也吃不够。”
刘曦颜低眼看着桌子,用细细的声音说:“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做饭。”
马鸿陵心中感动,握着在刘曦颜的双手,凝望着那整齐刘海下的一双明眸,郑重的点头,空气中微微有些发酵的味道,刘曦颜双眼扑朔,羞涩难当。
马鸿陵看有些尴尬,便叉开话题:“曦颜,后天我们和小措湘柚出去一次吧。”
刘曦颜顺着新话题问道:“去哪里呢?”
马鸿陵解释说:“去敦煌,上次接了个白酒策划项目,但一直没有好创意,这个酒厂就在甘肃,我们到敦煌找找灵感,也当是旅游散心吧,去年空难的事情也把湘柚吓坏了,干脆我们四个人结伴去,可以么?”
刘曦颜一听是四人同去,略略有些失落,但又与小措和湘柚相处融洽,出门旅游人多热闹点也是好的,便很高兴的答应了。马鸿陵立即给小措打了电话说了这个打算,小措也是高兴,说定了让湘柚请假,四人同去敦煌。
小措问起买什么票时,马鸿陵还是担心刘曦颜对飞机有些惧怕,就确定了坐火车去敦煌。
第二天早上,马鸿陵安排了后面几天工作室的事情,猫少听了也吵吵着想去敦煌,高玉蝶一把揪过猫少,说人家去寻找创意灵感,你去纯粹添乱,又悄悄对猫少使了眼色,猫少才明白自己差点当了电灯炮。中午万青过来,商量了下一批培训班的主题和授课内容,直到晚上马鸿陵也没有抽出空来陪刘曦颜,刘曦颜知道马鸿陵忙,本来就担心自己添乱,现在安心收拾起马鸿陵的公寓,又去超市买了火车上的食物用品,自己简单吃些东西,发完短信叮嘱马鸿陵尽量不要喝酒,自己就休息了。
万青的酒量不行,但酒劲是十足的,连说过年都没有好好整一顿酒,今天无论如何不能错过,马鸿陵就近在西直门里找了个小馆子,非典正肆饭馆无人,要了两瓶红星二锅头,第一瓶刚喝完万青就倒了,马鸿陵第二瓶也没让开就直接退掉,又打了车把万青送回西四环的家。万青也是去年秋天结的婚,妻子是个吉林白山市的女孩,在林场长大,父亲给起了个男孩子叫盖红宇,十分漂亮。万青刚到北京时合租了一间二居室,恰好室友就是盖红宇,两人一来二去就好上了,顺理成章的结了婚,也买下房子,把北京当了家。盖红宇看到丈夫大醉而归,心中是又气又疼,马鸿陵没有进屋,给盖红宇打着哈哈说万青没有喝多少,装醉回来的,万青却听到了这句,胡嚷了一声:“我还能喝!刚那瓶别退!谁喝多谁是二大爷。”马鸿陵心想今晚酒劲一过,在家里你就当三孙子了。笑了笑扬手离开,送回了万青后自己精神放松,也有些着晃悠着回到工作室休息了。
火车还没有直通敦煌,从北京西站出发只能先到柳园再换汽车。火车上要度过漫长的一天一夜,四人刚好用了个软卧包厢,清静自在。湘柚劲头十足,刚上车就没心没肺的分析,如果火车发生灾难如何逃生,小措赶快用水果堵了她的嘴。刘曦颜生性不喜玩乐,更不会打扑克,湘柚便提议每人讲一个亲身经历的神秘故事,解解旅途中的疲劳,这下大家都同意,主意是湘柚出的,再加上湘柚平日就喜欢奇奇怪怪的事,清清嗓子先讲了起来:
“那是我上中学时候的事,你们都知道,我是湖南衡南县人,就是衡山的那个衡,虽然同属于衡阳管,但距离衡山还有四十几公里路。我的家就在耒水边上,小时候经常去看发大水,每年夏天涨水,经常淹没一些低洼地带,水退了就能捞鱼捞虾,不过大人怕危险不让女孩子去,大姐经常带我偷偷跑过去拣了鱼,好多鱼啊,用草绳子串起来拿回家炸了烧了,特别是我妈妈烧的黄焖鱼,最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