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都是前所未闻的事,马丙笃也感到不可思议,而候贯一的样子绝不象在说谎,马丙笃和赵如琢互相叹喟,自己所知道的历史真实吗?
候贯一继续强调着袁世凯的功劳:“大总统可不是告密的小人,小站练兵那时候也就5000新兵,换了恁们就发兵北京城勒?那不叫维新,那叫谋反勒!大总统支持维新比谁都强,就连强学会第一个捐钱人也是大总统!大总统在安阳隐居的时候,全国的革命党都上门来要钱,大总统给勒可不少”然后看了看马丙笃说道:“要是没有大总统练兵革新,恁现在见了上官还得跪拜,啥是军衔儿恁也不知道,连恁这新军服都是大总统定下勒,恁还想还穿住马褂子打仗不成?”
看到这二人有些沉思时,候贯一知道是被自己的话打动了,话锋转了转:“俺有啥说啥,大总统他老人家当皇上这事儿不光是恁们反对,俺当时也觉得不好,可是人家支持勒人也有理,说那日本、英国、德国都有皇上啊,哪国不比中国强,现在中国没有皇上二十多年了,俺看这丢勒地盘儿比有皇上那时候还多!恁们都是念书勒人,恁给说说这是咋弄勒?!”
这话马赵二人更加无法回答,纵然有些见解也对这个老人讲不出,在大片国土沦丧的事实面前,任有万般理由也难解释,如此说来,国民政府还比不上一直备受斥责的满清政权,这不是成了悖论?
候贯一顿了顿说道:“大总统当皇上前俺借口生病辞职回了项城老家,大总统升天后俺又从项城到北京守灵,现在看守这袁林也算是给大总统尽忠了,谁要来这里破坏,就算是日本人,俺老候也要斗斗!”
赵如琢刚才沉浸在袁世凯的生平上,现在听到候贯一又说到日本人,突然觉得有件事逻辑不通,就提了出来:“不太对,如果我是日本人,我不会这么着急的来安阳挖洞?现在安阳可是旦夕不保,最多过上几天等占领安阳后再从容挖掘,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呢?”
马丙笃也觉得有些蹊跷:“想必是要找的东西过于机密连日本人内部也要瞒着?”
赵如琢却摇头道:“日本人虽然不能说是铁板一块,但比起我们各路军队可是团结紧密,况且袁林又不是战略要冲,也不会有什么旷世奇珍,并且日本人找的东西在这汉代祭坛里,与袁世凯并没有直接关系,三哥,袁林的重要性抵不过华北的明清皇陵,日本人要封闭起来挖掘十分容易,这样冒险前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马丙笃同时想到,脱口而出:“日本人因为某件事很着急,迫切急于到手!”
话说到这里时已经无法有序分析,再往下都成了虚无猜测,到底日本人这么着急要的是什么?这个问题不但困扰着马丙笃和赵如琢,就连直心直性的候贯一也皱起眉头。
油灯花啵啵作响,三人在配殿内左右踱步,候贯一不想思考了,说了声:“俺出去看看这伙熊胎样儿咋收拾井口!”说完迈步就出配殿,刚到门口就喝了声:“谁?”
听到殿外不远处传来小道士的声音:“是我,我回来了!”
小道士跃进配殿,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说:“没有发现,追出去看到了个人影,跑得很快,我跟了大概四五里就跟丢了,这人极会伪装。”
马丙笃心知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说道:“丢了就丢了,这件事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现在我们得回天宁寺了,候先生,日本人应该是找这个铜盘,现在我们要带走它,日本人没得手一定会再来,到时恐怕会对你不利,你还是找地方避避吧!”
候贯一仰天笑笑:“来就来,俺还没杀过日本人,开开荦多得劲!恁们几个娃娃俺看都不孬,好好打仗好好活住,以后恁们路过勒的时候俺要是不在,麻烦买瓶白干儿倒在这护林河里头,让俺尝个味儿就中!”
马丙笃知道这位固执的老人不会言退,也就不再相劝,站直腰身举起右手,向着候贯一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候贯一哈哈大笑,径自出门去找马海林等人查看封井了。
三个人回到天宁寺时天已经黑透了,隔着院墙听到里面传来打闹欢笑声,不用问,肯定是下午迷糊带回的那些章家坨村的孤儿们,饱吃了一餐难得的晚饭后在寺中嬉戏。
马丙笃走进院中,发现所有的队员都在散坐四周吃饭,三妮子端着一大摞烙饼走来走去给大家分送,院里几盏灯笼照亮着这片佛国净土,孩子们有追有赶,大呼小叫,把千年古刹当成了无忧的天堂。
而最早喊饿的那个最小的女孩子正坐在喇都的腿上睡着了,喇都捏着一条看不清颜色的毛巾给小女孩擦鼻涕,小女孩梦中也不老实,扯了扯喇都的袖子,嘴里喃喃的说着梦话:“爷爷,你不要怕,跟俺跑,俺能救你!”
喇都干枯的双眼流出一行清泪,轻抚着小女孩的脏乱的头发,也说道:“爷爷不怕,爷爷跟你走!”
迷糊看到马丙笃进来马上放下自己的烙饼,迎上来说道:“这碎女娃把喇爷当成自己的爷爷了,刚开始喇爷还不愿意招呼这女娃,后来饿给悄悄说了章家坨的事,喇爷就成这样子咧。”
最大的孩子看到马丙笃时又喊声“跪”,孩子们停止打闹立在院中就要下跪,马丙笃赶快劝道:“不许跪!谁跪了没有饭吃!”
看到孩子们被吓住后,马丙笃换了温和语气:“孩子们不要跪,过来说说,吃饱了没有?”
孩子们都喊着:“吃饱了!”
有一个刚才爬树的捣蛋孩子却大胆说:“没饱,我还能再吃一张饼!”
话音未落,就听到三妮子说声:“咦!就恁吃勒最多!饿时间长了不能多吃,要不然撑坏了肚皮就晚了!想吃明天早上还有勒!”
这个小孩嘿嘿一笑,问道:“明天早上还有烙饼吗?”
三妮子没好气的说:“本来不够!把你烙了就够了!”
赵如琢没有看到葛凤兰就问迷糊,迷糊说:“凤兰姐说孩子们衣裳都破了,正在你们住的屋里给他们找衣裳穿呢,已经去了一会了。”
刚说完就看见葛凤兰抱了一捧衣服过来,一件件交给孩子们,孩子们就高兴的要换上。三妮子却拦住了:“看恁都脏成啥了!我等下烧水都洗洗,洗净了才能穿!”这话说完转脸对小道士说:“这半天恁都跑啥了,俺这厨房忙死人勒,要没事儿快挑水找柴,给孩子们烧洗澡水!”
小道士听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队员们用最大努力憋着笑,牛七彩差点噎住背过气去,郭忆柳小声摇头晃脑的念着歪诗:“北方有佳人,河东出雌狮。”
马丙笃笑笑说道:“小道士还不快去帮忙!别把三妮子累坏了!”
这时候黑头也大声咋忽:“我说三妮子,人家小道士辛苦一天刚回来,你黑头哥我正好吃饱没事儿,要不哥帮你去,让小道士歇歇?”
三妮子做了个假唾的样子:“恁那脸太黑,烧火烙出来的饼非糊锅底不可!”
遇到三妮子这等强悍的姑娘,黑头惯用的厚脸皮就不好使了,可是照样还嘴不示弱:“小道士的脸就是白,烙出来的饼全是白生生的面剂子,不熟哇!”
小道士臊红着脸低头快步向厨房走去,后面惹来大伙的轰笑。
几个月来的战场生涯让大家都忘记了人间还有这种生活,章家坨村这几个孩子的到来让工作队产生了某种不可明状的变化,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贺小东也在用匕首削着一柄木枪,肯定是给某个男孩子的玩具。
夜深之后,洗过澡换过衣服的孩子们被安置在一处偏殿里,不一会儿就扯起了呼噜,马丙笃继续督促大家一起装箱,众人奋力之下,在鸡叫第一遍的时候终于完成了所有古物的清点包装,众人累得站立不住,留下几个人看守后就让其他队员睡觉去了,准备养足精神,下一个夜幕到来时就向火车站搬运转移。
马丙笃睡不着,正坐在院中的石阶上思考日本人盗掘袁林的怪异举动。喇都也是人老瞌睡少,在石阶的另一端咂着烟袋不知想什么心事。小道士现在成了厨房的正式帮工,在院里的苇席子上摊晒萝卜干,这是三妮子特意给工作队转移途中准备的,厨房里,三妮子正在烙更多的面饼给工作队当干粮。
太阳渐升高时,却见葛凤兰拉着有些不大情愿的赵如琢走了过来,葛凤兰红肿着双眼开腔道:“马大哥,你得空没得?我们有事找你商量哈。”然后一扯赵如琢的衣袖示意说话,赵如琢吱吱唔唔难以开口。
马丙笃笑道:“你们小两口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又不是外人!凤兰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砚磨欺负你了?他好大的胆子,我给你作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