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五个人的*声还没停,候贯一就喝道:“咦?再哼哼腿给恁踩断,敢偷东西?!”
地上有两个人都哀求回答:“不,不敢了,我们这好好的干活儿,刚出来就被你们打了,我们都是守法的好人啊!”
马丙笃这时表明份:“我是国军第一战区巡视官,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敢假冒兴隆木厂的名义来盗墓?”
这下五个人全哀求上了,有个年纪稍大的像小头目的人从地上爬起来说:“老,老总冤枉啊!我们真是京城兴隆木厂的工匠!”
马丙笃追问道:“要说是兴隆木厂的人,那你们老板呢?”
这个小头目赶快回话:‘老总,我们东家说今天下午来,到现在也没看到啊!”
赵如琢看看洞口,又看看远处的幕庐,开口问道:“你们说是来修缮的,修的是哪里?怎么在这儿挖洞?”
小头目咽着唾沫答道:“这这位长官,我们东家说这是二十年前造墓园那阵子,工匠临时取水的水井,不知怎么前个月听到消息说这里发了水气,要是让里面埋的大总统受了阴潮,就能毁了兴隆木厂的名声,这不,东家就领着我们这几个人来疏通填埋。”
候贯一闻言吼道:“恁个熊胎样儿,要是填井咋不给俺老候说嘞,装神弄鬼!”
小头目也赔着笑:“大爷,这是咱们兴隆二十年前做下的差事,现在说出来太丢人,才想法儿把您给支开,东家就是担心个脸面,想悄没声儿的把活儿一做。”
赵如琢有些相信了,悄声对着马丙笃说:“三哥,我想也不是偷盗的,这洞口距离墓室少说也有一二百米,再加上墓室整体都是钢筋水泥浇成的,就凭这几个人也打不透。”
马丙笃却摇头道:“很有问题啊,砚磨,先不说他们在日军即将南下的时候修墓就很反常,就算是按他们说的来填井,这也来了两天了,你见到哪里有运新土的打算?这五个人刚从下面空手钻出来,如果是填个井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下去。”
赵如琢觉得也是可疑:“三哥,那怎么办?把他们都抓了?但这时节安阳城都乱套了,谁还管个盗袁世凯墓的案子。”
马丙笃想想说:“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我们也下去看看,第二个就是找到这伙人的老板,根据洞里的情况再对证,就能清楚了。如果真是盗贼那还是带回去交给费警佐处置,如果不是得话我们在这里问清就行。不过砚磨,我隐隐觉得这个洞和武官村吴培文发现和那个横洞有些关系,不能大意了。”
说完又把候贯一拉到一边,小声说:“候先生,我想和我的人下去看看,你着在外面照看一下,不要跑了这几个人,最好把他们先关在堂院配殿看起来,我们下去的时候要是这个所谓的马老板过来,你就先拿下他。”
候贯一拍拍胸:“俺当是啥事儿勒,中!这几个熊胎样儿就交给俺了!”
定下这事情后,候贯一和小道士把这五个人押到配殿里,候贯一在押入配殿时还给每人补上一脚,于是配内响起了更大的哀嚎声,这时若真有人经过得话会被这种动静给震撼——袁大总统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集体泣弔?
三个人站在洞口,小道士取出背包里的手电筒向下照去,地洞里阴深深似乎泛着雾气,光线都被挡住看不清楚,马丙笃向里面丢了块石头,很短时间内就听咚的一声确实发出水响,估计深度也就在三丈左右。
下洞时小道士和马丙笃分别走在前后,二人把赵如琢夹在中间,地洞的入口虽然狭窄,但洞壁左右也设有脚窝,三人稍费了力气下去,
小道士嘴里叼着电筒,左右下攀的动作极为轻盈,不一会就喊声:“赵先生停停,侧面有个大洞,别踩空了!
赵如琢依言停下,小道士腾身跃起扑进了侧面的大洞中,站稳后反身把赵如琢和马丙笃接了进去。
三人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看到了这个大洞的模样,说是大洞也只是相对于竖井而言,其实没有多么深阔,更象个一人多高的佛龛,进深两丈有余,徒有一周青砖墙壁,左右两侧各砌着一条石台,但石台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地上散放着几盏油灯、气灯,还有两口工具箱,放的都是钢铲撬棍,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器械,想必是刚才那五个人的工具。
小道士倒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这里和武官村的那个横洞相通,原来只是一个小墓室,袁世凯的坟园里挖这么个地方,还要埋谁呢?”
赵如琢看清四周砖壁后有些欣喜的说:“这里可比袁世凯的坟园早得多,至少早2000年,砖壁上的画是汉初风格,看样子还不是模印上去的简单之作,而是精心刻画的细致工艺。”
马丙笃也看到了青砖上的刻画的人物花鸟,问道:“砖上画画?你是说这些是两汉时的画像砖了?”
赵如琢点头肯定:“画像砖始于战国晚期的‘雕墙术’,盛于两汉,两晋时期依然不衰,不过汉初时多用于装饰墓室壁面,三哥,小道士,你们看,汉初的画像砖其实不是笔墨描画,而是以刀代笔,阳阴互刻,后人说是雕中有画,画中有雕,当然了,百姓家里是用不起的,所以这里应该是汉初某人的墓室,袁世凯的坟园好巧不巧的和这古人选葬在一起。”
小道士问道:“赵先生,那你看得出这里原来埋的是谁呢?”
赵如琢摇摇头:“实在难说啊,现在这里空空如也,没有棺椁没有墓志铭,更没有随葬品,只能从画像砖上大致推测了,一般画像砖都是神话历史故事,也有刻画墓主生前的庄园、车行、宴饮、战争、杂戏等讲诸多场面,也有纯粹禽兽鱼虫和日月山川等自然景物的装饰。只要有砖画上墓主生前的极多场景,就有可能推测出此人的大约年代和品级,再加上葬在此的不是安阳人氏就是在安阳为宦,查找汉史与地方志就能有个大致结果,但是精准到某人是不可能的,最多起个缩小范围的作用。”
说完这些,赵如琢就开始细细检查一周的画像石,越看越奇怪,等到看完一圈坐在地上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这里居然与他有关!”
马丙笃追问:“砚磨,是什么人?”
赵如琢没有直接回答,站起身走到一幅砖画指说:“这座高峰下的河边有两只水鸟,我初看时还以为是鸳鸯,那这里就成了合衾穴,可是后面其他画却与夫妻情感毫无关系,现在看来不是鸳鸯,而是两只野鸭子了。”
小道士看不出来,就问道:“画的真像鸳鸯嬉水啊,比野鸭子好听,古人怎么画野鸭子呢?”
赵如琢答道:“这是用两只野鸭比拟的伯夷和叔齐,后面的山峰应该是首阳山!”
马丙笃突然想到了来历,出口说道:“汉武帝当年为伯夷和叔齐和东方朔起过争执,东方朔说这二人很愚蠢,汉武帝认为伯夷和叔齐是天下有名的廉洁之人。东方朔就以聪明的人应该顺应历史,不可阻碍潮流,认为这二人应该自在地如同在水中野鸭一样,如果他们不想当官,在天子脚下京城附近哪里不可以隐居,为什么要跑到首阳山去饿死呢?”
赵如琢没有出声,又指向下一幅砖画,上面画的一条大路,路间有一只硕大的虫子,头、眼、牙齿、耳、鼻一应俱全,旁边还画有一只正在悬倒的酒壶,虫子在试图躲闪,虽然昆虫没有表情,但害怕之意非常生动,显见刻画功力之高。
马丙笃有了刚才的灵感,现在更容易猜到:“驰道怪哉?汉武帝在驰道上遇到这个虫子,就让东方朔来看看。东方朔解释说这个虫子名叫怪哉,以前无辜百姓遭到关押,大家怨声载道都长叹怪哉,怪哉,于是触动上天造出这种虫子,就叫怪哉。”
小道士从没听过这种志怪故事,听进去了情节就跟着纳闷:“那怎么还画了个酒壶?”
马丙笃解释道:“当时汉武帝想知道怎样消除这种虫子,东方朔就说所有忧愁,都可以用酒消除,他就用酒浇着虫子,当时化为粉末消失。”
小道士明白过来:“这两个故事都有汉武帝和东方朔,这时肯定是汉武帝的陵墓了,难道真是东方朔的?”
赵如琢指着接下来的两块画像砖说道:“这是东方朔义救武帝乳母的故事,这是东方朔偷喝君山不死酒的故事,其他画的也都是东方朔生平故事。可是东方朔的原籍是山东陵县,现在陵县还有他的坟,而且从欧阳修到刘伯温历代都有修葺,现在我虽不能肯定这里就是东方朔的墓,但也与他关系非浅。”
马丙笃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估计这石台曾经放着不少东西,也有可能是棺椁,应该被那个兴隆木厂一伙人偷出去了,今天应该做最后的清理,我们要是明天再来就真填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