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此时此刻琅琊郡城的天香楼中,细雨滴滴答答的从屋檐青瓦间,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身穿绛红色裙装的宫凝素,正站在开阔的一楼大厅里,招呼着清早在此用膳的客人。
大厅广阔宽敞,布置的很典雅别致,古香古色的紫檀木桌椅,整齐有序的陈设在厅中。这里倒不像是一间客栈,反而更像是骚人墨客聚会的文雅书房。
盛大隆重的丹元大会已经结束,除了百草园一行人还留在西苑客房,色窟的人包括徐青时都已离去,现在天香楼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景象,招揽生意,财源广进。
昨夜秋雨扰人,故而来投店的游人行客格外的多。
一日之计在于晨。
屋外风雨缠绵,很多客人都早早起床,来到厅中享用珍馐美味,赏秋雨,谈见闻。
“长生殿重现人间,这下靖道司可有的忙了。”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人感叹道。
“哼,要我说就应该把那些道人全都杀光!上古时代,就是因为修道者蛊惑世人,才战祸不断,幸好周文王气功盖世,一统天下。”
“不过说起来,道术可真厉害,杀人于无形之间,令人防不胜防!”
“你知道个屁,那是邪魔外道,雕虫小技!只能躲躲藏藏居于暗处,哪像我等炼气士修炼的气功,光明正大所向披靡。”
“唉!桃花扇实在是不错啊。若能归我就好了,我们要不要在城中四处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撞见那个道人呢。”
宽广的厅中频频有人发出谈笑议论之声。
修真者对道人的敌意仇视,说不清道不明。
那股同仇敌忾的愤懑,仿佛是每一个修真者都与生俱来的,他们骨子里,早已认定道人是一种很肮脏浑浊的‘东西’,必须要全部赶尽杀绝。
大周王朝统治了天下十九州三百年,修真者代代传承,道人却几尽灭绝。
时至今日,除了某些渊源博学的修真者还稍微对道法有些认知了解,广大黎民百姓,大多已不晓得‘修道’是为何物了。
道法断绝,天下众生不再信仰星君天神,人们丢失了信仰,心中再无畏惧,只相信自己的拳头。
宫凝素很满意这些人的言论,在她看来,那个出现在丹元大会上的道人,是翻不起多大波浪的,就像蝴蝶飞不过浩瀚无垠的沧海,飞蛾也扑不灭跳跃燃烧的烛火。
那个长生殿的道人,充其量只能算是荒原上的一点萤火,无论怎样都照不亮这片由修真者占据的大地。
雨幕中似乎还弥散着那股血腥味,宫凝素心中一片凉意,“墨羽卫军的血债,那个道人也该还了。”
“老板娘。”一个跑堂的,疾步来到宫凝素身旁,恭敬说道。
宫凝素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转身离开大厅,来到后院某处僻静无人的亭廊上。
“她肯说了吗?”宫凝素皱着眉头问道,她似是对于眼前的人,极其讨厌。
也难怪宫凝素会心生厌恶之意,只因她平生最看不起反复无常的宵小之辈。
她是个女人,但却也懂得从一而终的道理,就像她十岁那年被一位寻宝人从**里救出,三十年来,她始终如一日的全身心的为多宝阁奉献着。
卢犇阴沉着脸,他眼眶通红,像是一夜未眠,“我爷爷对穆家念有旧情,不准我对穆瑶动刑,那女子性子太过刚烈,三日来,滴水未尽,仍是一字不说。”
卢家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了多宝阁身上,卢犇身为卢家长子,自是比任何人都更上心,三日前,发生在绮霞山的那场惊天变故,使得卢犇对穆瑶更摸不透猜不准了。
好在那个所谓的穆府供奉,如今已自身难保,但是如何从穆瑶的口中逼问出其它几枚‘风月玉简’的下落,此时已成了卢犇唯一的心病。
“亏你还自诩是个会哄女人的花花公子,连个弱女子都降服不住。”宫凝素冷哼一声,顿了下继续说道,“这几日我事情繁杂,险些都忘了,那日靖道司的人为何会跟你一起去穆家?”
卢犇冷汗涔涔,犹豫片刻,低声道:“是、是我妹妹的主意。她,她跟新上任的叶监察使,交情甚好。”
宫凝素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说辞。
卢犇低着头。
宫凝素慢慢踱步,看着无边雨幕,目光渐渐变得阴冷,“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与靖道司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而我多宝阁向来只做生意,不杀人。你明白么?”
卢犇连声赔笑道:“明白,明白。”
宫凝素冷冷的道:“这穆瑶定然跟那个道人交情匪浅,说不定连青丘洞天的事情都已全盘托出,告知给他了。”
宫凝素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一亮,“你去把人放了。”
“放走她?”卢犇诧异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住穆瑶,就这样把她放了……”
宫凝素一字一顿的说道:“引蛇出洞。”
卢犇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了宫凝素的良苦用意,他不禁暗自佩服这位心狠手辣的美妇,其心思远比自己要缜密细致的多。
宫凝素嘱咐道:“不要令穆瑶生疑,要让她自己逃走。”
卢犇怔了怔,尔后应道:“明白!”
“好了,时间紧迫,你速速去办吧。”宫凝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是。”卢犇闪身走入雨帘中。
霏霏秋雨,如烟似雾,笼罩着这片黯淡的天空。
宫凝素那双漆黑深邃的双眸中,却闪动着异样明亮的精光,她负手而立,站在游廊的栏杆前,沉声道:“去禀报阁主,就说我需要一尊‘金甲力士’。”
“是,统领大人!”
……
秋雨依然在下,似是永无止歇。
琅琊郡城似乎被一张密不透风的黑幕,给严严实实的罩住了。
城里却只有吕光这一个道人!
轻柔的雨丝悄无声息的缠绕在愁眠湖上,像是幽州雪原那冰蚕吐出的无数蚕丝,密密匝匝的织成一片银白色的布幕。
湖底深处,水府。
波光潋滟的水府内,光彩流离,无数夜明珠在这片数十丈的空间里绽放着晶莹美丽的光芒,照亮每一个角落。
封渔火掌心上平躺着一根寸许长短的金针。
金针一闪一闪亮晶晶,逸散出七彩流光。
吕光好奇道:“这是何物?”
“金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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