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两人纷纷坐定,萧隽才开口问道:“童公公怎么样了?”
赵长垣撇了撇嘴,回答的简洁明了:“半死不活。”
“那依您之见,他下面会怎么办?”
赵长垣略做思索,淡淡的说:“不知道。他怎样都行,就是决不能死。另外,我如今算是印证了一个事实。”
萧隽下意识的凑近,认真的说道:“愿闻其详。”
“童纤对蒙钺的感情,的确非同一般。”赵长垣说出这一句看似废话的话语,眼中却撇过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气。
萧隽到底还是不够精明,不太懂得察言观色,倒不由自主的同情起童纤来:“那他现在一定疯了,被如此重要的人出卖……”
赵长垣的眼神也不由得黯淡了下去。“是啊,光想想都叫人绝望。”
夜已深沉,年纪大的人们早已进入睡眠。年轻人大多也结束了消遣,健身,唠嗑等一系列休闲活动,漱洗完毕预备会周公了。
但也有极个别精神亢奋的熬夜族,正不依不饶的打扰着别人的睡眠,甚至是自己亲生子女的睡眠。“你们这两个讨债的,能不能把我相公衣服还给我呀!”
龚玥玥俯身扒在两个摇篮中间,从无奈的哀求到绝望的低吼。可那两个娃娃,却依旧分别紧攥着赵长垣的衣服,对母亲“咯咯”的笑着。两张酷似赵长垣的脸,笑容天真无邪,同时,也跟他们的老子一样固执的无可救药。
“求你们了,妈咪失眠,睡不着啊!”
“还给我!还不还?不还我动粗了!不还我掀桌子了!”
她当然不会真的掀桌子,可见两个娃不但不还,还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她脾气一上来,竟真的不管不顾动手去抢。“做人别这么过分,要懂得适可而止!别得了便宜卖乖!白天都让你们占去了,晚上得还给我!”
后果可想而知,摇篮里天真的笑声骤然变为此起彼伏的雷暴雨……
“哪有人借东西不还,态度还这么恶劣的啊!”龚玥玥这下真没辙了,只得哭丧着脸,骂骂咧咧的把战利品还回去,换得这一方太平。“哼!这么点大就不孝顺,长大更要蹬鼻子上脸了!”
奶娘早已习惯了龚玥玥这个极品妈妈不靠谱的尿性,母子三人类似今晚这种争端实在太赵见。但毕竟夜深人静,总不能再让两个娃娃哭的惊天动地,便笑着开口劝道:“少夫人,这么晚了,还是别折腾了,回去休息吧,小少爷和小小姐的脾气您还不了解?他们睡着了,都得抓着少爷的衣服呢。”
龚玥玥也发现这两个小毛头的脾气越来越难对付。儿子固执,女儿不耐烦……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赵长垣与龚玥玥。
见龚玥玥终于消停下来,奶娘便赶紧替两个娃娃换好尿布,打算哄他们睡觉。“少爷真是有福之人。两个娃娃像极了他,还这么愿意亲近他。天下的爹,属他最得意。”
奶娘这句话,让龚玥玥听在耳中,酸在心里。“是啊,他得意了,我呢?我成了局外人,以后他们爷三儿在一块儿过就好了,有我什么事儿啊!我真是……受的是亲妈的罪,得到的却是后妈的待遇。”
说完,狠狠瞪了摇篮里两眼。“生你们还不如生两块叉烧!”从前她母亲韩平时而拿来数落她的话,如今被她传承到了一千年前。
奶娘被她的胡言乱语逗笑得前仰后附。“看您说的。谁不知道少爷把您当心肝儿一样的捧在手里疼啊。”赵长垣到了沧州城以后,带来了这里久违的风调雨顺。百姓们茶余饭后,也将这位英雄的八卦翻了个底朝天。如今,城里流传着一句话——“嫁人当嫁赵长垣,生女当生龚玥玥。”
“切。”龚玥玥这时心里有些气闷,撇撇嘴,没好气的嗤了一声,便推门而出离开了宝宝房间。
从宝宝房到她自己的卧房,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她还不忘一路嘀嘀咕咕的埋怨:“还心肝儿……还捧在手里……我去……那两个小东西什么也没干,刚落地就抢了我相公……的衣服。我呢?我拼死拼活的生孩子,陪人家一天都不到,人就跑了。不是说死了都要爱吗?怎么天还没亮就分手了呢?”信乐团的《死了都要爱》和《天亮以后说分手》,十分无辜的躺枪在大宋领土之上。
推开房门,点亮烛火,可那憋了几肚子的委屈仍旧喋喋不休的从她嘴里冒出来:“走就走吧,这么久了,又是连半点消息也没有。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性知道吗?信不信我……”
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口气,她能拿他怎么办?除了等,她还能做什么?
盈盈烛光在窗外夜风的吹动下摇曳不安,照的四壁嫣红,床幔妖艳。或许是产后的情绪问题,自从龚玥玥生产过后,她几乎每一晚,都会梦见赵长垣来到她面前,或抱着她,或坐在床边,笑容温暖的看着她,今晚也不例外。
“笑什么笑?你以为嬉皮笑脸我就不计较了?我告诉你,冷落老婆的男人是没有好结果的。大多数男人被戴绿头巾,都是由冷落妻子开始。”她喝了一大口茶水,随即又没好气的对着床头那“幻象”抱怨着。这怨妇的一面,她想背着人自我消化掉,省的哪天发泄到别人头上,那就真是太失礼了。
“我现在是胖了,可也在努力减肥,不久的将来,我要漂漂亮亮的走上街,吸引一群小伙子回来轰趴。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她站在桌边,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将茶杯凑到唇边,随着一口口甘露滑进口唇,一句句不着边际,口没遮拦的浑话也滔滔不绝的蹦出唇齿间。
在她的印象中,赵长垣的幻象总是稍纵即逝,任她哭天抢地也无法多留他半秒。可今晚,这幻象似乎十分有耐性,竟不声不响听她唠叨完,脸上温润的笑容也跟着渐渐冷却,变成越来越浓的怒气。
龚玥玥不由的放下茶杯,呆愣愣的自语:“怎么……今天的幻觉……还挺持久的……”
床板发出一阵闷响,床头端坐着的“幻象”竟活生生站了起来,又一步步走近她,烛火忽明忽暗的打在他脸上,使他的表情看上去难以捉摸。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心跳频率越来越快……不,不对,等“幻象”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她赫然发现,并不是她心脏出了问题,而是这屋中还有第二个人的心跳声。
“我这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她呆滞又轻声的自问,生怕动静过大,又把这“幻象”吓走。对方也并没打算回答她这句自言自语的提问,而是继续靠近她,低下头,将温热的气息吹过她头顶,吹过她耳侧,吹过她的鬓发,颈脖,最后,在她几乎快要神志不清时,张口咬住她肩膀。
“啊……啊……啊……”
不需要语言,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提问,这不是幻象,不是做梦,是真实的他,连牙口的力度和皮肉的疼痛都一如既往的真实。
惊喜和疼痛同时涨满了她的大脑和全身,没等她做出反击,肩上的咬合便骤然松开。换来的是耳边一句喷着怒气的质问:“你要吸引谁?”
家暴啊!活生生的家暴啊!龚玥玥心里叫苦连天,想要还他一口,却又觉得舍不得,只有气呼呼的喊一声:“疼啊!”
赵长垣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与自己几乎贴面相对:“就是要你疼,难道还让你舒服不成?”这死丫头,一回来就惹毛他!全天下也只有她拥有这种技能。
龚玥玥不耐烦的用手拨开他的手:“你这是什么毛病啊?一回来就咬人!你是报复我吗?”话一出口,怒气便不由自主的转化为心疼,低头迅速的瞄了一眼他当初被她狠狠咬过的手,淡淡的疤痕显而易见。
她心里猛的一揪,抓起他的手握在眼前看了又看。
谁知她手中的人并不打算应承她满满的心疼,依旧不依不饶的问:“你再说一次,你要吸引谁?要带谁回来?再说一个试试!”
刚才龚玥玥喋喋不休的埋怨,全都说到他心里去了。他自己终日饱受思念之苦,当然能理解妻子这份心意。苦涩和甜蜜在他心中反复交错,折磨得他浑身筋骨皮肉都有些发酸。只能紧紧搂住妻子,越发用力,直到怀中人发出不满的抗议……
“嗷嗷,疼!你没咬死我,又想碾死我了吗?”
赵长垣这才松了胳膊,轻轻揽着她,吻住她头顶的秀发,喃喃说道:“娘子对不起,怪我冷落了你。”
听他语气柔和,似乎消了气。她才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愧疚和怜惜让她鼻子一酸,差点湿了眼睛。她慌乱的将脸埋进他胸膛,憋着呼之欲出的哭腔,倔强的嘟囔道:“你也知道啊。本来我还能抱着你穿过的衣服睡觉,可现在,被你儿子女儿抢了去,我啥也没有了,每天都失眠好久,睡着了就做噩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