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中溢满了心疼:“爱妃,你不需要什么爹娘什么兄弟姐妹,你照样比别人强。因为你有夫君,有朕。”
“皇上……您有整个天下,而臣妾,只有一个夫君……”她瑰丽的脸霎时被泪水淹没,正如御花园中此刻盛放在雨中的凤仙花。
三日后,天气终于放晴。随即而来的,却是让人更加难以忍受的烈日烘烤。
赵雄从军中回到府邸时,天色还未完全暗沉下去。院中一草一木都透着夏日慵懒倦怠之气。
一家人用完了晚饭各自回屋。该锻炼肌肉的接着锻炼,该养胎的接着养胎,夫妻间该咬耳朵的回房咬耳朵……
“这么热的天儿,兆儿在外面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自己。真让我揪心死了。”刘氏这些日子越发烦躁不安,前几天是怕儿子在外面被雷劈伤了,这回子又怕儿子给毒日头晒伤了……怕影响龚玥玥这孕妇的情绪,她在外总是不会表露出什么,只是关上门之后,赵雄的耳朵根子无法清净。
好在今日赵雄有备而来,笑吟吟的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给。”
刘氏诧异的摊开纸条,熟悉的字迹跃然眼前:“兆儿的字,是兆儿的字!”几个方块字,承载了大漠里那个人多少的思念与无奈——“安,双亲勿念,务必珍重。”
“你见着他啦?你见着儿子了?”小小的纸条给刘氏翻来覆去的看,生怕漏掉半个偏旁部首。
赵雄拍了拍妻子瘦弱的肩膀,温和的说道:“没有,这是今日我去军营的途中,有个叫花子塞给我的。”想必儿子暂时脱不开身,才会让人代为传信给家人报平安。即便如此,也已经让两位心力交瘁的父母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刘氏笑逐颜开,可随即便又问道:“这要不要告诉那丫头?”
赵雄对这事儿没什么主意,就像刘氏形容的那样,龚玥玥就好比赵长垣的眼珠子,别人不小心吹口气,他都要闹腾死。所以但凡牵涉到龚玥玥的事情,赵雄夫妇多少都会有些抓瞎:“可咱们不知道兆儿的意思……”
刘氏考虑片刻,最后说道:“依我看,至少要让那丫头知道兆儿平安无事啊,她的担心可不比咱两少。时而抱着兆儿的东西偷偷抹泪儿呢。”
赵雄也点点头:“行,你拿给她看。”那个年代,没有什么产前产后抑郁症的说法。可生孩子之后闹情绪疯了的或是自杀的,民间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尤其赵雄夫妇两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自然要比一般人家更在意一些。
“诶。”刘氏应了一声,便又捏着那张纸条反反复复的看了起来。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赵雄打开门一看,原来是田海。
“老爷,这是从洛阳来的信,杨国栋将军派人给您送来的。”
赵雄接过信,便让田海退下,自己走到桌边就着灯火将这封信迅速的阅览了个大概。本以为只是一封老友之间的家赵通信,没曾想这信中的内容,让赵雄忍不住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刘氏原本雀跃的心情被赵雄忽明忽暗,阴晴不定的脸色浇灭了大半。
赵雄折起信,定定的望了望妻子,淡淡的说道:“刘知府家的灭门案有结果了。”
“是谁干的?”就因为事发当天,被人瞧见赵长垣出现在案发现场,又与尹亮大打出手。这件案子一天不破,都成了赵雄夫妇和龚玥玥心中的刺。虽然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此事与赵长垣有关。可他们谁都不愿意这件事给赵长垣清清白白的人生留下任何不该有的污点。这就好比一个黄花大闺女无意中从西门庆屋里走出来,即使完璧如仙子,也有理说不清。
赵雄的手在桌上轻轻的扣了扣,似乎有些疑虑在他脑中闪现,却又无法形成一个完整有力的概念,最后他收好信起身说道:“我出去一下。”
刘氏哪里肯依,拽着他的衣袍抱怨道:“诶你怎么能话说一半就走了呢?”
他将信塞到刘氏手里,对她嘱咐了句:“信你留着看,看完烧了吧。”
“好嘞。”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回头叮嘱道:“还有信上的事儿,别出去说。”
“放心吧。”
赵府另一端,龚玥玥正在屋里捏着自己手臂和大腿上的肥肉欲哭无泪:“你看你看,我肥了多少。呜呜呜……不能看了都!”
小梅坐在桌边做小孩衣裳,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道:“小姐,您也太计较了吧。两个孩子在您肚子里要吃要喝的,不长点儿肉怎么扛得住啊?”
龚玥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凳子上,理直气壮的说:“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得过且过,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小艾斯说过,要么痩要么死。微博说过,连体重都掌握不了的女人,如何掌握自己的人生?我相公不在身边,若是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该不喜欢了……”
小梅被她这番夸张的言论逗得喜笑颜开:“小姐尽会胡说,您变成什么样姑爷都喜欢。”
“你千万别这么想,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可别掉以轻心,别像我一样,没完没了的毁自己。”她也知道孕妇要比赵人能吃些,可还是无法面对自己走形的身材和越发难看的脸。原来孕妇会变丑是真相。
小梅好心安慰她道:“至少姑爷肯定不是。您昏迷的那段日子,憔悴的跟黄花菜似的,姑爷不但没嫌弃,还心疼的要死要活的。”
她听了这话,又回忆起自己在昏睡中醒来的那次,赵长垣亲口喂养她,亲自帮她擦洗的一幕幕场景。被宠爱的甜蜜滋味与彻骨的思念在她心中交杂翻滚了起来。离产期越来越近了,她将经历她心中最恐惧的事情,本以为有他在就好。可是他在哪儿呢?
“爹,您找我?”龚玥玥见赵雄心情似乎不错,便放下疑虑,走上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赵雄抬起头,温和的说道:“嗯,随便坐。”随即放下手中的纸页,离开桌案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刚你爹……你杨伯伯……”赵雄没想到自己刚开口便遇到了障碍,杨国栋对于龚玥玥来说到底算什么身份?怎么说才能既不失礼,又不会显得虚伪突兀?
龚玥玥浅笑着,软语化解了赵雄的尴尬:“那是依依的爹,也就是我爹。没有杨家,就没有如今的我。”
赵雄爽朗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爹来信了,说了三件事。”
“是……是关于什么哒?和我有关吗?”龚玥玥立刻紧张了起来,若不是与自己有关,赵雄怎会大晚上召唤她过来?
“跟你没关系。”
听到他的否认,她松了口气,可忽然又紧张了起来:“那是关于我相公?”
赵雄心里觉得好笑,赶忙摆摆手解释道:“你别这么紧张,跟兆儿也没多大关系。我只是看了这封信之后,想找个人说一说……”以往遇到类似难以想通,或是让他心存疑虑的事情,他总会将儿子叫进书房,秉烛而谈。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表面上有些木讷迟钝,可实际上是个极其聪明的男孩子。想问题总是深谋远虑,遇到危险总是冷静自若,当然,情商还有待提高。
所以就在刚才他在屋中看完书信之后,他竟还是很自然的想要找儿子聊一聊,尽管知道此刻这只是个奢望。他离开妻子,独自来到书房,面对着空落落暗沉沉的光景,心下有些郁闷,想要在心里理清楚的思绪反而更加混乱。偶然间低头瞧见桌案上用纸镇压着的赵长垣的墨宝,旁边还有一摞誊抄版,字迹别扭难看,却看得出写字的人特别用心特别努力。他立刻了然,这是龚玥玥的杰作。“或许可以听听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有何高见。”他心里想着,随即便让小虎子去把龚玥玥叫来了。
“爹是想听听孩儿的意见?”龚玥玥倒真是聪明伶俐,不需要公公多说,便知道了他的用意。“那就请爹不妨把这三件事说给孩儿听听看。”
“三起灭门纵火案的凶手找着了。”赵雄开门见山,一下子便挑出了这些日子以来龚玥玥心中隐隐作痛的刺。
“是谁?”她绷起身子,仿佛要动用身上所有的细胞去听这个答案。
“是沧州城外余家村的村民,名叫余双喜。”
话音刚落,龚玥玥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可立刻便觉得自己失了态:“对不起啊爹,我知道我这样有些不好。可是……”
赵雄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不必这么说,爹能理解你的心情。早些证明这事儿与兆儿毫无关系,咱们这颗心也好早一天放进肚子里去。”
龚玥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即职业病又开始作祟:“可是这个余双喜,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