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龚玥玥也趁机悄悄打量起她这个长公主表姐来。
郦邑一身罕见的孔雀翠羽织就的孔雀罗曲裾深衣,头上自然是那张牙舞爪的不聊生髻发式,倒是没有簪戴任何头饰,估计就是郦邑想要插戴,恐怕也难以为继。耳朵上倒是坠着亮闪闪的明月珰,鼻似悬胆,口若樱桃,皮肤细如凝脂,舞氏人惯有的那一双漂亮凤目,自然也如点漆般很好地安于雪肤面上。
观其五官,标准的一个大美人!可就是那放肆飞扬的灵动眼珠子,让龚玥玥总觉得生生少了些亲切。
不由暗忖:倒是与杨邑侯才貌相当,二人连身着的服饰都是翠绿的孔雀罗!
“呀,啧啧,真真是个大美人呀!”郦邑长公主口里连声赞叹,“没想到啊,这养在偏远西平县里的八表妹,竟然如此的美!母后,您说,这么美的八表妹,怎么就成了六皇子妃了?若是与四皇兄……岂不是好?”
郦邑倒是个心直口快的,直奔主题。
这个话,显然说中了舞皇后的心事,舞皇后就摆了摆手,“行了,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作甚!今日可是你八表妹的及笄礼,正好你这执礼女宾也来了,昭玺,这就开始吧!”
昭玺立时应诺,双手端着朱漆托盘,走上前来。
郦邑长公主亦端正身姿,不苟言笑地招手唤来身后的贴身随婢,命其为龚玥玥梳头。
待梳头已毕,作为执礼主妇的舞皇后,又象征性地梳了几下,为龚玥玥簪戴上了三世母荀氏备下的玉簪子。
笄礼已毕,郦邑长公主这才笑望着龚玥玥的发式,对舞皇后道:“母后,这个发式,便是女儿送与八表妹的及笄礼,母后看,可还满意?”
舞皇后又是啼笑皆非地埋怨了句,“你呀你,郦邑,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到底还是依了郦邑的胡作非为,结束了龚玥玥的及笄之礼。
当龚玥玥顶着个“不聊生髻”,张牙舞爪地自永乐宫出来,走在通往东苍龙门的甬路上时,迎面好巧不巧地,正好碰上了几人!
顿时,龚玥玥呕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错,龚玥玥碰上的正是以皇太子为首、五皇子和六皇子紧随其后的几位皇子殿下!其间,又有一位面相略略臃肿、但同样衣着华美之人。几位皇子身后,自然还随侍着一大队前呼后拥的人马。
霎时间,龚玥玥脸上腾腾而起的红晕,都快将她燃烧迷糊了。
当下顾不得规矩礼仪,龚玥玥一个急转,背过身去!
总归讨厌的翟垣母已被舞皇后发话,不再跟随她了,此刻她即便就是那个露出张牙舞爪尾巴的鸵鸟,她也要装作掩耳盗铃,将头埋进沙土里。
龚玥玥的愿望是美好的,可无奈,她那一头醒目的不聊生髻,生生将几位皇子的脚步给停住了。
“咦,这不是八表妹么?噢,是了,应该唤做梁孝文王妃才对!”首先发话的,是五皇子赵衎,“六弟,为兄说的可对?”
就听一声嗤笑:“五皇兄若是不说,六弟还未看出来呢!”六皇子赵长垣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接着,龚玥玥便感觉到,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高大身影。
“大皇兄,您说,这京城最近又流行新发式了?怎么六弟我尚不自知呢!”六皇子赵长垣围着龚玥玥转了一圈,眼底闪着似笑非笑,疑惑地问着其间面相略略臃肿、但衣着华美之人。
此人即为当今孝承帝的大皇子赵佑。赵佑的生母为孝承帝潜龙时期的御婢,已经逝去多年。赵佑是庶长子,现封清河孝王,已娶大鸿胪梁冀之嫡女为大皇子妃。汝南郡太守梁竟,便是大鸿胪梁冀之庶弟,梁竟平时又常与西平侯舞厥有书信往来。
这些,都是龚玥玥在西平舞坞时就了解的。只是她不解,六皇子赵长垣为何要问大皇子赵佑关于发式的问题。
龚玥玥背转着身子,绷着脸色,暗暗思量。
大皇子赵佑见六弟相问,便不自然地笑了笑:“六弟,你皇嫂平日里就爱梳个头,鼓捣个什么发式的,不过这……哦,对了,皇兄恍惚听见你皇嫂说过,这发式叫‘不聊生髻’,不过这新兴的发式却不是你皇嫂鼓捣出来的。”大皇子妃梁氏,素爱打扮,以创“梁氏时妆”而闻名京师。
“这样啊,连皇嫂都鼓捣不出来,那又是谁呢?”六皇子自说自话,可眼底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听那口气,龚玥玥就知道,六皇子赵长垣是如何地嘲笑于她了。
心下不禁为之一气!
不过这下倒好,龚玥玥那灿若朝霞的红晕,被这气闷瞬间消散了下去。
便一个转身,面向赵长垣,恨恨地怒瞪了他一眼,叉手施礼:“舞氏八姑子见过六殿下,六殿下安!”接着又朝几位皇子一一施礼问安,完全置头顶上的不聊生髻于不顾,大幅度地垂首见礼,一度引得如树枝状的发枝颤颤然!
出了永乐宫不久,龚玥玥便悄悄地将三世母荀氏给的玉簪子拔了下来,藏于袖袋中。她已然顶着如此怪异的发式,招摇过市了,她可不想一个不小心,再将三世母给的玉簪子滑落打碎,那她此次进宫及笄之旅,可就赔大发了。
故而,龚玥玥在听了赵长垣那嘲笑的语气后,才敢大胆甩头行礼。
龚玥玥这一正面亮相,果然引得一队人马的暗暗骚动,但总归是在这宫规森严的皇宫里,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五皇子赵衎却是再也忍不住,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又喷笑出声:“八表妹,你……你今日这发式可够标新立异的!”隐忍着笑意,五皇子又望了眼龚玥玥的头顶,“八表妹,敢问府上哪个奴才梳头的功夫如此了得?赶明儿,我派府上的人去学学这手绝活,也好令府上的女眷换换发式不是?”
绷着脸,龚玥玥郑重回道:“禀殿下,西平侯府之人并不会此发式,殿下若是想学,可以向郦邑长公主府上的人请教。”龚玥玥可不怕身畔的昭玺女官打小报告,也不担心郦邑长公主给她小鞋穿,总归舞皇后也表达了对此发式的不满。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竟不知……”五皇子就瞟了眼恭谨垂首的女侍史昭玺,没有再往下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