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峰山南十二里处。
明军大营中,几乎所有人都谈笑风生,仅仅不到三天时间就攻克了建虏苦心经营的塔山防线,也难怪大家心态都颇为轻松。
而且此战看似惨烈,死伤一千四百多人,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倭兵,明军伤亡仅有不到六十。
是以北伐军上下对眼前的几座棱堡并不显担心,甚至有人在议论着正月之前能否兵抵沈阳了。
不过朱琳和张家玉等高层将领此时却在一处矮山上远眺松山一线商议着,几人都是眉头微皱。
“这豪格在川陕祸害一圈,却学会建造棱堡。”朱琳摇头道,“此番北镇情报也稍慢了些,以至我们未能对此早作准备。”
张家玉接道:“陛下,虏贼蓄谋已久,势必做了极多掩饰。再说这其中也有颇多意外,若非豪格政变成功,以多尔衮的习性,多半会于我军正面对决。”
“是啊,先前锦衣卫往辽东派的人手也有些不足。”朱琳又举起了望远镜,“建虏这些棱堡虽建得不算密集,但却都卡在紧要处,且大多都能相互支援。此地距离锦州又极近,贼军补充粮草、军器也甚为方便。”
邓山仍是大咧咧道:“陛下,咱们两三日便破了白台山,眼下仍依样画葫芦,这松山虏贼也就是几天的事儿。”
朱琳却是暗自摇头,拿下白台山棱堡的确非常利落,不过经他事后了解,其中却有很大偶然。若非上杉军所带的硝化棉意外爆炸,扬起了大量山石泥土掩住了棱堡上一处城垛,致使那里的敌军火力减弱,后面岛津家很可能无法顺利靠近棱堡。
就连之后明军强攻棱堡内墙也有一定运气成分。如果建虏并没有因为爆炸而丧失士气,明军怕得付出几百人的代价才能夺下棱堡。
一旁余新也道:“邓将军怕是不知,经过白台山之战,倭兵皆已吓破了胆,再无人敢去炸城。若以我军前去……”
开玩笑,日本人虽有不要命的二愣子精神,但身后背一筐一碰就炸的玩意,稍不留神,连自己带周围百余人就连渣都不剩,这要还能不怕就见鬼了。
邓山拍了拍胸脯,“靠甚的倭兵,我带人去便是。南京城下我便干过一回,手熟。”
朱琳抬手阻止道:“不成,伤亡太大。”
他指向远处山峦,“要通过松山一线,至少得拿下那两个最大的棱堡,还有西侧那个小些的。按照白台山的伤亡情况,恐怕至少要损四五千将士。”
张家玉赞同道:“圣上明见。白台山虏贼不知我军会用硝化棉炸城,方得速破之,而松山之敌则必有防备,伤亡定然更大。”
正说着,有传讯士兵驰来,在余新耳旁低语几句。后者忙转身对朱琳禀道:“陛下,据报那两门四十二磅重炮已近永平府,一个月内定能运抵。”
朱琳点头,“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倒是当初铸得少了些,有六七门才堪用。”
棱堡的结构非常适合防御炮击,纵然四十二磅炮威力惊人,但要靠两门炮硬生生撕开棱堡外墙,或许得连续轰上半个来月才行。
说到重炮,他又吩咐余新道:“未雨绸缪,提早令军器局再铸三门四十二磅炮,就算赶不上在辽东之役,日后也可以做要塞炮用。
“还有,铸五门六十磅的臼炮。”
轰击棱堡这种固定工事,能够曲射的臼炮杀伤力更大。反正现在大明已不再缺铜,造这些个巨炮其实并花不了多少银子。
“是!”
“对了,工部前些天奏称长杆镗钻已堪用,可以他们用这东西造臼炮。”
大明的冶金及精加工技术在之前的大半年时间里有了不小的进步,在精炼高碳钢和精密测量仪器的帮助下,朱琳的‘巅峰’科研规划中最早取得突破的便是镗钻机。
他让军器局用新制的镗钻来造臼炮其实也是有长远规划。因为十九世纪的海战“神器”卡隆炮就需要用镗钻技术来制造。这种炮气密性好,重量轻,甚至可以配置在露天甲板上,同时火力极强,一经出现就改变了那个时代的海战格局。
这次接着制造大口径臼炮的机会,可以让军器局先练练手,熟悉一下镗钻技术。
随后,朱琳与几名将领又商讨了一番,定下了等四十二磅炮到位之后再发动总攻的基本策略。
待一行人回到明军大营,朱琳正要令张家玉集合军官召开参谋司会议,研究作战细节问题,忽见赵士超带了十多名骠骑兵赶来。
“陛下,”赵士超上前敬礼,神色却有些古怪,声音压得很低,“有个鞑子前来求见,还是个女的。”
“哦?”朱琳挑了挑眉毛,“可知道她想干什么?”
“这,末将问了,但她说必须向圣上亲禀。”
朱琳点头,“带她去我行营。”
“是!”
松山旁的天子临时行营。
石霖带了众御营士兵如临大敌,箭在弦,铳装弹,只消来人稍有异动,立刻便会甚是当初。
朱琳却显得颇为放松,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名肤色略黑,却眉目清秀俊美,线条结实如同一头小母豹的女子,“你是何人?”
那女子上前跪礼,“民女乃是东海女真,瓦尔喀部齐泰之女阿茹娜。拜见吾皇万岁。”
东海女真?朱琳心中一动,这不是野人女真吗?方才这女子称他为万岁,令他忽然想起一事。历史上有野人女真的一支,对大明甚为忠心,直到建虏入关之后,他们仍暗奉大明正统,却与建州女真多有龃龉。
难道她就是这一支的?
“平身。”他抬手道,“建虏在松山一线层层设防,你冒险经此南来,应是有要紧事,说吧。”
“谢陛下。”阿茹娜却不起身,叩首道,“民女死罪,先前为贼人所迫,多次寻机刺杀陛下……劫持当今唐王送往湖广的是我。大半年前,密谋救豪格脱困,并助其成为贼酋的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