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琳渼将枪机装回自生火铳,带上火药和众工匠去了军器局后面的试铳场地。
火药倒入药锅,放火镰拉击锤扣扳机。嗒,火药并未点燃。放火镰拉击锤再试……
直到第三次,那点火药才不情不愿地燃烧起来。
正如朱琳渼所料,一连试了几十次,成功点火率还不足三成。
工匠们面面相觑,昨日他们都认为这铳能用了,只有苏公子说枪机有问题。这一试之下果真问题不小,几人暗地里用眼神朝朱琳渼比划,那意思——看来他真的会奇门遁甲。
朱琳渼带人返回工坊,重新确定了枪机尺寸,增加了击锤和火镰的撞击角度。
工匠们立刻动手按新的尺寸重新打制火铳,心里都琢磨着按苏公子所教制铳,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摸到点奇门遁甲的皮毛。
实际上自生火铳的发明者毕懋康早就发现了发火率低的问题,但直到他逝世也没能很好地解决。
而这些问题在朱琳渼这个学过现代机械原理的人来说,就是调整几个参数的事情。
知道了答案就是几句话的事,不知道那就是一座山。
由于改动较大,又得重新制作泥范,朱琳渼知道至少要再等一天时间。
他正琢磨能干点啥,就有王府侍卫来找他,说王府管事来报,那个名叫余新的军官前来拜谒,现在人就在陈王府。
待朱琳渼回到王府,引礼舍人立刻通禀说余把总已在前厅候着。
于是他又转去前厅,老远便听到有人惊喜地高呼:“世子!”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二十四五岁,肩宽背阔,身材高大,鼻直口方的年轻人正单膝跪地冲自己施礼,“参见世子!”
正是余新。
朱琳渼上前扶起他,“有两年多没见了吧?快坐。”又招呼他坐下。自有下人奉了热茶来。
余新望向朱琳渼,诸多回忆涌上心头一时甚为感慨,“离开南阳经年,此番我所部被派往漳浦,途径天兴府停下修整。我便来看望世子,又听说你途中遇险,心中大为震动。这却见你龙马精神,可是已无大碍?”
“没事,睡了几天而已。”朱琳渼笑道,“倒是听说你刚从军两年便已升了把总,混得挺不错啊。”
“嗨,世子见笑了。”余新表情郁闷,“其实前几日还是千总。被遣往漳浦途中有士卒逃散,郑芝龙便抓住此事将我贬为把总。”
“竟有此事?”朱琳渼疑惑道,“还有,漳浦在福建东南,派你去那儿做什么?”
“唉,”余新叹口气道,“我原驻守淳化,南京失陷后辗转由浙江入闽,投隆武正朔。
“谁料如今福京郑芝龙一手遮天,将我当他私兵使唤。我自是不服,便被他连同另几支对其不满的队伍编为一营,调驻漳浦冷落。一路上又不拨发军饷,以至我部逃兵不断,如今士卒只剩不到六成了。”
“这个郑芝龙!”朱琳渼虽知道郑芝龙把持朝政,但没想到他竟如此明目张胆地排除异己。明年六月,就是因为这货投降满清,直接导致了隆武朝灭亡。
他收敛心中怒气,看向余新,“创之,那你现下作何打算?”创之是余新的表字,朱琳渼自是从继承的记忆里得知。
余新颓然道:“再没有军饷,我这点人早晚得跑光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郑芝龙这是想把拒不臣服他的部队凑到一起,让他们因缺饷而溃散。想到此节,朱琳渼忽然眼前一亮,心说郑芝龙倒是帮了忙,不用我费力去找,和他不对付的人就全在这了。这一营兵或许就是自己可以借力之处。
他问余新道:“被派去漳浦的有多少人?”
“说是凑了一营,实际远未满额。加上近来逃兵不断,仅剩八百余人了。”
朱琳渼略为思索,对余新道:“创之,你能想办法在天兴府拖延几天吗?”
“这容易。”余新立刻道,“士卒都饿得走不动道,最多郑芝龙再扣我个不从调遣的罪名。不知世子有何打算?”
“不能让这些有经验的部队被毁了。”朱琳渼嘴角微挑,“或许郑芝龙很快就会后悔把你们放出来的。”
余新一愣,对这个自幼木讷的发小突然冒出狡黠的表情有些意外,忙道:“一切但听世子调遣。”
片刻后,典膳来通报,说晚膳备好了。
朱琳渼又在餐桌上听余新说了最近的战况。江阴城破,建虏大肆屠城。清军张天禄大军逼近徽州,徽州告急。吉安失陷,赣州告急。广东惠州、潮州及福建汀州府发生民乱,地方糜烂……
直到戌时已过余新才告辞离去,朱琳渼让人从王府账上提了八百两银子给他,让他先发给士卒以稳军心。
朱琳渼回想刚听到的战况,各处告急,隆武朝现在就如破船一般到处漏水。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加快速度才行。
次日中午,按照朱琳渼新设计的方案制造的自生火铳已经完成。
朱琳渼看着手里的火铳,除了有些粗糙外,枪机已和后世的英制170式燧发枪非常相似了,他预感这次应该靠谱。
试铳场地上,他的感觉得到应验,发火率已经达到近六成。这还是在弹簧让他不太满意的情况下。如果换了弹力更强的钢片,发火率应该还能提高,不过眼下没有合适的弹簧钢。
千万别以为六成发火率不高,首先同时代的火绳枪也时常哑火,其次燧发枪即使哑火,拉开击锤重新发射就行,用不了两秒钟。所以六成的发火率已足可实战,况且还有改进空间。
工匠们在一旁倒显得波澜不惊,似乎早料定这次新铳的问题会得到解决。他们对苏公子的制铳水平那已是深信不疑。
工棚只用了四天,距离约定的十天还有日子。朱琳渼对枪机又做了些细节改进,交给工匠们实施。
他自己则将定型的自生火铳部件全部绘制出标准工业图纸。画好之后又觉得炭笔线条不能持久,便让木匠帮自己削了几支竹笔出来。
不同的是,他在笔尖处开了道窄缝,制成了明代第一支简易“钢笔”。
工匠们看到他笔下细而稳定的线条,心里又念叨了一遍“奇门遁甲术就是厉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