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里，贺楠猛然睁开了眼睛，那懒惰的脾性和不舒服的感觉顿时如一只掠飞过窗前的小鸟儿，倏地没有了。
陪着贺楠睡觉的这个女子，已然是他昨晚见到的那个。由于回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他是一下子惊得睁开眼睛的，身体竟是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她早已经醒来了，一双雪亮的眼睛满是柔情地看着贺楠刚才不愿睁开眼睛假睡的样子。而这时，见他猛然睁开眼睛后，她不禁一愣，而不过一会儿，她又带着微笑看着他，一脸的娇媚与纯净。
贺楠这时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了。
那微笑，是他记忆深处珍藏的，多年以来也是他不断回顾并故意让自己心疼的，它连接了他的回忆，让他更是无可自拔地陷进了一种充满了痛苦的美好之中。
贺楠无法适应和她再次面对，更不适应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她。
昨晚和她坐在一起，装作从不认识地拼了酒，并且像一般的妓女和嫖客，或者是希望玩一夜情的男女一样，肆无忌惮地睡了这么一夜。
这个世上偏偏有那么多让自己不敢相信的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之中，以残酷的事实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无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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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要不要喝点儿水？”她问道。而她并没有翻身下床去倒水，而是依然望着贺楠，一动不动的。
“这是……这是在哪里？”贺楠不知说什么好，只问了这么一句白痴的话。
搭眼一瞟便知道这是一间客房，他们现在睡在一家宾馆的某间客房的床上。整个房间的布局，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宾馆的设施，尤其是那正随风飘动着的窗帘，以及他们枕着的枕头，这两种充斥了他视界的物件，是多次跟女人开过房的他所熟悉的。
她似乎猜到了贺楠是不知该说什么，问了这句无关紧要的话，所以她没有回答他。她只是说：“你昨晚醉得很厉害，喝了那么多酒，吐了四次……”
她这么一说，贺楠的鼻子便忽然嗅到了一股带着酒精的臭味，不是那么明显，也不是太刺鼻，大概是过了一夜之后那秽物已经消散了太多浓味的结果。
“不好意思，我……我喝多了。”贺楠讷讷地说道。
她没有回答他什么，只是充满了爱恋地看着他。她的这种目光，也是贺楠记忆犹新的，即使他失忆十次，也不可能将烙印在他心上的它忘掉。
以前，贺楠是非常喜欢看她的这种目光的，也总是和她面对面坐着或躺着，享受着它贻与他心的爱和感动，以及被她炙热的感情包裹着的幸福。而现在，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与她有了这样的相遇后，不知怎的，他不敢再看到。
贺楠立马坐起了身子，想要躲避她那摄人心魄的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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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坐起了身子，贺楠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发现，让贺楠的心头不禁掀起一阵惊慌。
没有想太多，他赶紧找自己的衣服，不想或者说是不敢再跟她赤裸相对了。
这个在多年前和他有过很多次性关系的女子，也是他在此之后不断幻想过她的裸体并因此打了不知多少次飞机的女子，此时此刻，他却不敢面对了。
可是，翻腾了好一阵子，贺楠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衣服，连内裤都没有找到。
“不要再找了，你的衣服全部被我扔到洗手间里了……还有我的。现在正在水里泡着呢，我没有洗……昨晚我也喝得很晕了，懒得洗。”她的话从贺楠的背后传来。
贺楠看了看床上，也看了看四处，确实没有发现她的衣服。
“衣服被你泡在水里了，我们怎么出去？”问了她这句话，贺楠没有回头看她。
“那么想离开我吗？”她的声音里有了埋怨。
沉默。贺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坐了起来，双手绕着他的脖子。
“没想到，我们是这样再次相见……”她柔声说道：“当年的非常清纯的我们，在这个社会上生活了这么几年之后，变成了这样的堕落者，你成了嫖客，而我成了妓女……是现实在笑话我们，还是我们自己？”
贺楠没有回答她。他问了一句憋在我的心里很多年的话：“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沉默了好一阵子，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当她的吻落在了我他的侧脸时，她才说道：“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何必再提呢？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牵起扯疼心扉的回忆。”
“我已经在回忆中过活这么多年了，也已经忍疼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次。”贺楠说道。
而她只是反问他道：“真的吗？”
贺楠说道：“我希望听听你连一声也不说便离开我的原因，哪怕是借口。”
“我……不想说。”她说道：“你怪我狠心吧，怨我也行，恨我也可以，我……我真的是对不起你，对不起。”
贺楠的眉头不由得锁得紧紧的了，他想立即抚平它，但怎么也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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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在贺楠的身上游动。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翻了几次身，骑在了他的胯间，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脸距他的脸近到他能够听到她的每一次轻微的呼吸。
“我想让你要我，在你清醒的时候……我忘不了你给我的那种感觉。”她甜腻的声音里充满了**。
当她坐在贺楠的胯间。这么一个和他纠缠了很多次也被他梦了不知多少次的裸体，他自然是难挡诱惑的。
是个男人都挡不住她的这种已经喂到了嘴边的诱惑的。
贺楠也挡不住，可是他希望自己能够挡住，并且一直在逼迫着自己挡住，因为现在与她缠绵，是一种他无法宽恕自己的罪。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你现在为什么不肯要我？”她的声音里带着了低泣。“你是不肯，还是不敢？”
“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女孩，而我也不是那个爱你如命的男孩了，那段感情早已经消融在过去里，比冰消融在热水里还要快很多……走进了这个社会后，我们每一个人的变化都是太大的，尤其是你和我。你不再是我爱着的女孩，我也不可能是你爱着的男孩。”贺楠说道：“梦已经醒了，而一切还在继续。”
她真的哭了。
她的身子离开了他，然后坐在了床头，抱着一个枕头，瑟缩在了一处他感觉不到的地方。
贺楠没有安慰她，现在的他也不想安慰她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抹掉了眼泪，佯装着微笑说道：“大哥，不知道昨晚你舒服没？如果没能满足你，我叶枫实在抱歉。现在我可以补偿你。如果不需要的话，我希望你尽快付了我的过夜费，我今天还有事，得赶紧回去了……”
一种绞痛如利刃插进贺楠的心头。
她说罢，便从床边放着鞋子的地上，拿起了几个包装袋，然后拆开了层层的包装，铺展好，给自己穿上。
穿好衣服后，她在墙上的镜子边打扮了一下，然后抱着几个包装袋，拿起贺楠放在桌子上的钱包，（他兜里装着的东西似乎都在那里）站在了他的面前，说道：“你的衣服我也给你买了，用的是我的钱……我的衣服虽然是你弄脏的，但我毕竟是陪着你的，作为卖身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算我活该吧，我不需要你赔了。你的呢，我希望连着昨晚的过夜费，一起给我。”
说着，她把包装袋扔给了他，然后将放在桌子上的属于他的钱包，递给了他。
贺楠没有接。
“不知道是多少，都给你吧，连着这个钱包。”他说道。
她笑了笑，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了几张钱，然后说道：“这倒不用。我还想要你这个回头客呢，不能让自己有了上顿没下顿不是？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她向我摊开了自己拿出来的钱，晃了晃，又说道：“嗯，就是这些。大哥，如果下次有需要，希望你还会找我，我算不上太漂亮，但床上的功夫还是可以让你满意的……当然，满不满意由你说了算，是吧？好了，我走了，有需要再见。”
说完，还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亲。
她所做出的这一切，完全是一个妓女标准性的职业动作和言语，跟不知多少女人上过床的贺楠自然能够一下子看出来。
而在贺楠愣神的当儿，她已经开了门并带上门，离开了。
这个带着酒精臭味的房间如贺楠的心一样，忽然变得让人感觉非常压抑的空荡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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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楠走出房间，看了看门牌号，然后走出宾馆，又看了看宾馆的招牌。
心相约。
看到了这三个字，他的心里更是揪痛了。
很多年以前，他们还是一对恋人的时候，每次开房他们去的就是大学旁边的心相约宾馆。这家他刚走出来的宾馆当然不是他们以前所住的家，但是……他敢肯定，昨天晚上她是故意带他来这里的。
可是，现在的他是否还喜欢她呢？他能接受现在的她是一个妓女的事实么？他还敢要这样的一个女人么？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那个困惑，当初的她为什么忽然就离开了他？
一声告别没有，一个分手的机会也没有，就那么匆匆地离开了，真够冷酷无情，做得还真够彻底。
如不是再见到她，也许他会一直保留着那份纯洁又美好的怀念，而现在见到了她，发现了她如此堕落之后，他怎么还能有这样的一份本来是深藏又倍加珍惜的回忆？
一切都被她的出现搅得粉碎，她弄脏了他对过往怀有虔诚追忆的那份干净的心……
他恨她。
看到了“心相约”那三个字后，他更恨她。
但是，他更恨的是这个让人一再堕落的社会，恨的是那些让人堕落的溃烂的物质生活，以及总是使坏心眼把一个纯洁又积极向上的人拉到堕落的深渊的人。
其实，他何尝不是在堕落？
曾经的很多时候，他也不止一次恨过自己。
大学毕业之后，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很快拥有了一个营业额还算不错的酒吧。本来就没有多大追求的他便安安心心地当起了小老板，把一部分时间分给自己的酒吧，而更多的时间便是吃喝玩乐，跟郎东平这样的混蛋出去鬼混，喝酒，泡妞，生活腐败得几近糜烂。
这样的他很人渣，但他知道，在这个浮华的社会里，他是因为心里充满了迷茫，充满了对人性的失望，而让自己变成这样的。
他怪不得谁，要怪只能怪继续堕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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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地想着，贺楠不知不觉竟然走进了一个居民小区。
那是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地方。
小区的各个道路上长满了法国梧桐，他便是沿着一条道路向前走着。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树林，他又漫不经心地朝着树林走去。
走进了树林，抬头看了看天，他才知道，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了。
他在道路旁的一条长藤椅上坐了下来，停止了走动。
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也许跟她也做了很多次，所以他的身体有说不出的疲惫。
而一坐下来后，他便忽然觉得有一股困意汹涌地扑了上来。
这个地方倒是很安静的，的确也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他没有多想，便又躺在长藤椅上，让自己入流浪汉一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了去。
长藤椅正靠阴凉处，躺在上面，他的身体便很快放松了下来，身上的疲累也渐渐地得到了稍稍的解脱了。在这样自我感觉很是舒适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不容易睡下去呢？
但事情偏偏总是不如人愿。
正当贺楠要进入酣眠的时候，一个女性发出的“救命”硬生生地刺入了他的耳朵，然后此二字夹杂着哭声一直灌着他的耳朵，怎么也休止不了了。
一个将睡未睡的人忽然听到一旁有严重影响自己睡眠的聒噪之声，其心理之痛苦，只有那些真正经历过的人才可能知道。具体形容一下便是，心如巨石砸得粉碎，疼痛不已，却又不想挽救，但求在这个时候速死。
贺楠愤怒地睁开了眼睛，又嗖地窜了起来，身体站稳后，眼睛不禁向四处搜寻了一下。
这个地方本来是挺安静的，很适合人休息，却没有想到……在这里会上演一出众男调戏一女的恶俗戏。
刚才他便看了四处，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只躺下那么一会儿，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么一出烂戏呢？他没有多想，他也不想管，他的良心早就被这个社会榨得没有一点儿水分了。
可是，他偏偏看到了，而且那个女的还偏偏正好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