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叫道:“两个孽障,还不住手,为娘到了。”
二人闻言都是一颤,忙罢手息战,各自退开,屏气凝神,垂首侍立。
孟思媛抬头一看,只见行来足有一二百人,当先一乘软轿,四名大汉抬着,健步如飞,不大工夫,已然到了近前。
轿前紧随着一名黄衫少女,伸手掀开轿帘,自轿中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手中拄着一柄龙头拐杖,虽是年迈,走起路来仍是虎虎生风,气势逼人。
孟思媛一看,并不认识,却不知这位正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劈山老母”贺十三娘。
贺十三娘脸色铁青,冷冷道:“孽障,你们为什么会兄弟相残,你们……你们……到底为什么”说到这里,竟掉下泪来,可见心中之伤痛之情。
宇文兄弟赶忙跪在老太太面前,齐声道:“娘,是孩儿的错,以后再不敢了。”
贺十三娘转过头去,盯着“两头熊”归元孙,厉声道:“老四,你跟着大寨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做什么事都不瞒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若有一句假话……”
说到这里,忽见她龙头拐一举,“啪”的一声,一块桌面般的大石竟被他一拐砸烂,接着道:“看见没,你的脑袋难道比这石头还硬?”
两头熊吓得全身战栗,嘴唇打颤道:“祖母奶奶容禀……”
于是就把宇文承志如何在“平安镇”遇到孟思媛及欧阳荨二人,如何见色起意,又如何当路拦截,命自己将欧阳荨背回“劈山寨”,后来又遣自己去打探孟思媛消息,将其引到凌山西高峰,再后来欧阳荨被救等事一一做了阐述。
不等他说完,贺十三娘已是气得身子乱颤,龙头拐驻在地上,不住的摇晃,宇文承志脸色惨白,越来越是难看。
待到两头熊将事情说完,贺十三娘反而平静下来,沉声道:“志儿,为娘问你,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宇文承志额头汗珠簌簌而下,颤声道:“孩儿愚笨,虚度三十有二了!”
贺十三娘仰天一声长叹,亦流下泪道:“十七年了,十七年来我带着你们流落江湖,为复国大业殚精竭虑,费尽苦功,可我还是忽略了一点,你们都已成年,除复国大业外,我竟忘记了你们还需要一个家庭,一个体贴,关心你们的女人,唉!是娘老糊涂了,娘对不住你们呀。”
宇文兄弟跪在地上,以首碰地道:“都是孩儿不孝,以后再不敢如此了,还请老娘保重身体为是。”
贺十三娘上前两步,伸出双手,将二人拉起,谆谆教诲道:“有句话说的虽然有些不尽情理,但为娘还是要告诉你们,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以换,而手足断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续的,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一奶同胞,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而伤及手足之情呢。”
二人点头称是,不敢再发一言。
半晌,贺十三娘对宇文承志道:“你是宇文家的长子,肩负复国大任,其实为娘早已为你物色好一个端庄贤良的妻子,只是怕你贪恋美色,有误复国大计,是以迟迟没有给你完婚,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怪我考虑不周,现在就将霜儿许了给你,不知你是愿意不愿意?”
宇文承志闻言大喜,向那轿前站立着的黄衫少女望去。
那黄衫少女正是前番与罗凡包扎腿伤的霜儿姑娘,本名冷霜,原是凌山地界一户贫苦人家的孩子,贺十三娘见他人既聪明,长相又是一流,遂就收为贴身侍女,耐心培养,本就是为了与宇文承志择偶。
冷霜原也料定了老太太的心意,如今被说了实,心中登时如打翻了五味**似的,竟说不出是何滋味,脸上一阵绯红,娇羞不胜。
宇文承志早就对老太太身边这位美娇娘垂涎三尺了,岂有不欢喜之理,赶忙向贺十三娘跪下身躯,欢声道:“多谢娘亲!”
贺十三娘这才脸现笑容,吩咐一声,“回山!”再不理会孟思媛,欧阳荨二人,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返回“劈山寨”。
宇文承业走在最后,回过头来,双眼只是盯在欧阳荨面上,欲言又止,欧阳荨也是一脸的凄苦,回望着他,眼泪扑簌簌流得更加的急促了。
良久,宇文承业终于一跺脚,回过身,随众而去。
欧阳荨哭倒在孟思媛怀中,良久良久,仍是不能停止,孟思媛心肠再硬,也不禁被她触及自己心事,遂也掉下了眼泪。
又过了半晌,孟思媛这才劝道:“好荨妹妹,不要再哭了,你既然真心喜欢他,为什么不让他带你走呢?”
欧阳荨抽噎道:“不,我不能喜欢他,对,我要去找我表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一句话提醒了孟思媛,忙道:“你表哥不就是罗凡吗?”
欧阳荨惊诧道:“是呀,我给你说过的,你知道他在那里?”
“我当然知道了,”孟思媛有些洋洋自得的道。
于是就将怎样遇见罗凡的经过对欧阳荨说了一遍。
又说起罗凡就是“醉仙楼”上那个佩剑男子时,欧阳荨恍然大悟道:“原来在那个酒楼上见到的那个佩剑男子就是我的表哥,难怪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十分的眼熟,我们快去追他吧。”
说完拉着孟思媛,先去找到罗凡丢弃的那一匹健马,二人合乘一骑。
孟思媛本不想去的,但经不住欧阳荨一再的央告,没办法,她就好人做到底吧,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很愿意再见罗凡一面的,哪怕只有一面,她也要去争取,于是,她们就义无反顾的向京都方向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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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凡一路马不停蹄,终于来到帝都昊天,但他深知武帝现居梦神宫,在皇城东南方向。
罗凡在渭城时,早已研习过京都地理布局,是以在马上毫不停留,直接绕道东南,进了昊天城。
但见城中景致规模,果然非一般城郭可比,他哪有心情欣赏风景,打马来到一家酒楼,先要了一桌酒菜充饥。
饭毕,一看天色,当在未时三刻,太阳稍跌,罗凡歇息半晌,又复上马,径奔礼部侍郎府。
原来在他临行之时,他父亲渭城大帅罗朔知会过他,让他到了皇城,若要金殿面圣,必须先到他姨丈礼部侍郎欧阳战处,得欧阳战引见,方能得见龙颜,痛陈渭城之难,除此别无他法。
罗凡略知朝廷制度,明白父帅所言非虚,是以径奔侍郎府。
来到门外,见大门紧闭,大白日的,并不见有人出入。
罗凡心下疑虑,绕到后门,扒着门缝往里观望,但见院中落叶成堆,花木更是无人修剪,任其滋长,一派凄凉肃杀之意。
罗凡看了一会,心中惊疑不定,忽然身形一纵,轻轻跳上墙头,再复一纵,落在院中。
他幼时曾经来过此处,只是时间长了,印象十分模糊,凭着直觉,径直来到待客厅,先在窗外看了看动静,这才推门而进。
见大厅中桌椅摆设齐整,并无特异之处,只是积了一层薄薄的尘土,显然有一段时间未经人打扫。
罗凡满腹狐疑,出了大厅,又疾步来到后院,但见空院寂寂,十分的幽静,更不见一个人影。
罗凡一一推门而进,见每屋都是装饰摆设一样不少,但显然没有人居住,诺大一个礼部侍郎府,好像一个空壳。罗凡的心越来越冷,难道是他们举家搬迁了?
然而为什么一应物事都不曾搬去,何况就算是搬到别处,也要留一个看门之人啊,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