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屿不疾不徐地洗完手,抽纸擦干,她看着镜子里一个面容平静,一个面容焦急的人,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
“我没做错,为什么道歉?”
“可是——”
“他要做什么,尽管来吧。”
“可是我们斗不过他。”
一想到傅淮身后强大的背景,尤其是他那个几乎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爹,余乐乐都快哭出来了,望江有过太多这样的先例,可是想傅淮这样的人背景实在太过强大,就算把谁欺负得一生都黯淡无光,他也不会遭受到任何损失,这才是最可怕的。
为什么周珩屿好像一点都不明白呢?
“是我得罪了他,与你无关。”
“怎么能无关?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为你着想,如果他真的欺负你,我就——我——”余乐乐支吾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就陪着你被他欺负。”
周珩屿:“…………”
……
篮球队。
傅淮见到甄子怀脸上的伤似乎比申潮还重一些,明显的斗殴痕迹,在望江却会成为老师们有意无意避开的问题,没有出现重大过失时,谁也不会拿那些公子哥们怎么样。
“还好吗?”
甄子怀听到昨晚那通电话,对傅淮的认知有些一言难尽,他拿不准傅淮是不是和申潮一样,毫无道理可言。
“没什么大碍,皮外伤。”甄子怀道。
姜末今天很老实,他拍了拍甄子怀的肩膀,叹气道:“对不住了。”
甄子怀一愣。
傅淮接过队长扔来的篮球,招呼姜末走了。
姜末道:“申潮那家伙犯浑,我和阿淮不犯浑,这件事情,是申潮的错,这点我们都知道。委屈你了,兄弟。”
甄子怀:“……”
甄子怀想起今天班上女生说的话,傅淮把申潮踹倒了,似乎很生气。
会是因为这件事吗?
……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珩屿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为她提心吊胆的余乐乐暗自松了一口气,为了摸透傅淮的心思,她在书法社活动时还悄悄向许文打探了一番。
比如傅淮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她要了解敌情,好及时准备对策。
许文好笑道:“你觉得傅淮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你担心什么?”
余乐乐绞着手指头,“他不是说自己说到做到吗?他放出这种狠话,我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了,珩屿又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把我愁死了。”
许文说道:“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余乐乐耷拉着耳朵,手中的毛笔字都变了形。
“皇帝不急,太监急。”
余乐乐:“……”
“我再问你一件事,如果你的回答准确,并且是阿淮满意的答案,那么接下来,你的朋友就是安全的。”
“我怎么知道什么样的答案会是傅淮满意的?”
“看天意吧。”
“你问吧。”
“周珩屿,喜欢甄子怀吗?”
余乐乐:“……”
余乐乐支着下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是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分析分析,周珩屿在面对甄子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表现,就是那种会让你觉得这个女生喜欢这个男生的表现。”许文循循善诱。
余乐乐奇怪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淮想知道。”许文淡淡道,“你不是想知道阿淮会不会对周珩屿出手吗,如果你的答案是‘不喜欢’的话,那么就不会;如果答案是‘不知道’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余乐乐:“……”
“如果答案是后者,我可以保证阿淮不对周珩屿出手,但不能保证甄子怀是安全的。”
余乐乐终于反应过来。
“傅淮,喜欢周珩屿?”
许文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只是感兴趣而已吧。”
余乐乐太懂这些公子哥的‘感兴趣’,当即皱眉道:“你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会这么霸道吗?”
“阿淮很霸道?”许文有些意外。
“这不是重点,你回答我的问题。”余乐乐紧紧地盯着他,目光有丝期待。
许文道:“我和阿淮不同,所以不会。”
余乐乐似乎放了心。
见状,许文想起姜末那句话,“被阿淮喜欢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余乐乐。”
“嗯?”
“你觉得,这样的傅淮,很可怕吗?”
余乐乐沉默了半天。
那天的傅淮,真的有点可怕。她被他压迫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点。”余乐乐闷闷答道。
……
周末是奶奶的生日。
周珩屿和爷爷一起去市区里给奶奶买了一套新衣服,她刚拿到稿费,走到蛋糕店时,便进去买了一个蛋糕。
一进店,周珩屿便有些想走了。
傅淮却喊住了她。
傅淮见到她只是下意识地喊出她的名字,完全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话,两人便有些尴尬地对视。
打破沉默的还是旁人。
姜末道:“好巧啊,周珩屿,你也来买蛋糕吗?”
许文道:“来蛋糕店除了买蛋糕还能干什么?做蛋糕吗?”
爷爷道:“你们是小屿的同学吗?”
姜末道:“是的,爷爷你好,我是姜末,周珩屿的同班同学。”
许文和傅淮礼貌点头,“爷爷你好。”
爷爷连连点头,对沉默的周珩屿道:“小屿,见到同学怎么不打招呼,没礼貌。”
周珩屿扯了扯嘴角,“好巧。”
傅淮声音有些柔软,“谁过生日吗?”
“我奶奶。”
“哦,祝奶奶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傅淮干瘪瘪地说。
姜末埋头在许文肩头,“我觉得这样的阿淮好丢人。”
许文道:“我会告诉他的。”
姜末:“……”
周珩屿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蛋糕说道:“爷爷,这个好不好?”
“好好好,看着就好吃。”
“那就这个吧。”周珩屿叫来店员小姐,定了蛋糕。
付钱时,傅淮道:“我来吧。”
周珩屿皱眉道:“不用。”
爷爷道:“是呀孩子,你别破费,爸妈挣钱不容易,别给外人花了。”
周珩屿:“……”
“一共三百四,刷卡还是付现?”
“现金。”
付了钱,取了小票,店员道:“请一个小时后来取,麻烦了。”
周珩屿招呼也没打一声,搀着爷爷往门口走,傅淮的神情有些懊恼,等人走远了,姜末凉凉道:“阿淮,你刚刚是不是智商下线了?一点也不像你。”
傅淮点了点头。
姜末:“……”
许文道:“我说,你们还没选好蛋糕呢,确定要一直看着别人消失的背影吗?”
……
中午给奶奶庆了生后,周珩屿陪两位老人家在院子里坐着,享受静谧的午后时光。爷爷谈起上午遇到的三个男孩,嘴里不住称赞,尤其对傅淮欣赏有加。
“那孩子看着就不是一般的出生,说话谈吐都带着一股贵气,教养很好。小屿,你要多和这样的人相处,你会学习到很多。”
周珩屿:“……”
下午三点的时候,周珩屿收拾好东西,准备返校了。
奶奶送她到车站,看着她上了车。
“要好好和同学相处,知道吗?”
“知道啦,奶奶,你快回去吧。”
……
周珩屿到了学校门口,意外地看到傅淮,他似乎在那儿站了很久,像在等什么人。周珩屿久久地站在远处,傅淮看到了,便走了过来。
傅淮道:“给我吧。”
他说的是周珩屿手中的袋子,里面装着她的衣服。
周珩屿的手往后缩了缩,她有些奇怪,明明那天两人闹得那样不愉快,她说了很重的话,他也说了很重的话,她以为他们可以再无交集,除非傅淮做出什么手段。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傅淮表情那么从容?
“傅淮,你到底想怎样?”
“你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对我说吗?”
周珩屿只想快刀斩乱麻,“没有。”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不是讨厌。”
“那是什么?”傅淮道,“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不是讨厌,是什么?”
周珩屿有些烦躁,她想绕过傅淮,傅淮却不让。
“让开。”
“我们谈谈吧。”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周珩屿,你别不把我当人看,我是真心要和——”
“珩屿——!”余乐乐远远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甄、甄子怀出事儿了!”
……
周珩屿在医院陪了甄子怀半个晚上,直到他的父母从省外赶回来,两个长辈看到周珩屿时都愣了愣。
“小屿?”
“甄叔叔,阿姨。”
“好久不见了。”
“子怀已经睡着了。”周珩屿小声道,“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他的左手手臂骨折了,要好好调养。”
甄母留在病房里守着甄子怀,甄涛和周珩屿到病房外。
“究竟怎么回事儿?”甄涛问道。
接到老师的电话,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围着打了的时候,甄涛心脏都快吓停了,他深知自己的儿子个性沉敛,不轻易跟人起冲突,怎么会突然被人打了呢?
让甄子怀进入望江,花费了甄涛很大的勇气和决心,甄子怀有能力让望江纳贤,是他的骄傲,但望江那里的人都是名门的贵族子弟,他们这样的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在里面能不能和他们处得来,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是子怀得罪了什么人吗?”甄涛道。
周珩屿摇了摇头,“不,子怀在学校很好,和同学相处都很好。”
……
周珩屿和傅淮赶到现场的时候,甄子怀已经被打得倒在地上起不来了,申潮看一抬头便看到如罗刹般的傅淮,差点吓得趴下。
“你、你怎么来了?”
申潮是知道傅淮和周珩屿闹翻的事情,他心中有气,想趁此机会再狠狠教训甄子怀一顿,周珩屿自己都泥菩萨过江,断然是不能再护着甄子怀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把人打够,傅淮就和周珩屿气势汹汹地来了。
完了。
这是申潮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傅淮把其他两个人的样貌牢牢记住,冷冷道:“申潮,你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吗?”
“我——”
“淮哥,你来的正好,你不是不喜欢这小子吗,现在他跟个死狗似的,你要不再上去补一脚出出气?”
申潮:“……”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傅淮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周珩屿已经叫了救护车。
“滚。”周珩屿道。
“让你滚,没听到吗?”傅淮道。
申潮咬牙切齿,带着两个猪队友屁滚尿流地撤了。
甄子怀被打的时候头脑还算清晰,拿手护着头,脸上倒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就是两只手都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了。周珩屿快心疼死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骨折了。”傅淮粗略地检查了一番,意在让周珩屿安心。
那一脸心疼悔恨的模样让他看得窝火。
周珩屿坐在地上,甄子怀脑袋搁在她的大腿上,痛苦地哼哼。
周珩屿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什么?”
“装什么好人?”周珩屿满脸不屑,“那个人不是你朋友吗?都是一起的,何必在这儿装作无辜的样子?”
明知道这件事和傅淮没什么联系,偏偏周珩屿就是忍不住刺激他。即便不是傅淮的本意,但也是他间接造成的,不是吗?如果他能离她远点儿,申潮就不会盯上她,不会盯上无辜的甄子怀,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甄子怀是篮球队的一军,这一伤,队里的训练和比赛都无法参加了。这对于以篮球为特长的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
想到这里,周珩屿对傅淮的排斥更甚了。
“傅淮,你可不可以离我们远一点?”周珩屿再度说道。
这一次,不是‘我’,而是‘我们’。
她,和甄子怀。
甄子怀虚弱的声音响起,“小屿……不是傅淮的错……你不要这样……”
傅淮捏紧了拳头,他第一次体会到心脏被人拿去凌迟的痛苦,竟然是这样的,在周珩屿心中,他果然和申潮没有半分区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