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火帽枪后坐力大的惊人,加之持枪姿势不对,弄的李默半边身子都疼。
小七和林哥儿吓的趴在了地上,林哥儿还好点,打督军府那晚他看到了火器营的人放枪,虽然是远观,但知道这家伙凶狠的紧,所以提前就把耳朵捂起来,并躲的远远的。
小七懵懂,傻了吧唧的站在李默旁边,毫无心理准备,一声巨响过后整个人都懵了。
最难开的第一枪放了,后面就简单了,李默一口气放了七枪,然后问他们两个:“你们谁来试试。”
林哥儿说:“我来。”
林哥儿这一枪是冲天上放的,自己却被后坐力震的小身板一晃,然后就连呼过瘾,他叫小七也试试,小七吓傻了,怎么劝都不肯,看那枪就跟见着老虎似的。
李默骂他脓包,硬押着他也放了一枪,小七吓的哇哇大叫,鼻涕眼水糊了一脸,被李默和林哥儿严重鄙视。
这一天三兄弟打了六十八发子弹,耳朵都有了重音,回城后在一个小酒馆里喝酒时,就听邻座有人嘀嘀咕咕说天象有变,雷公到了宁州,寄住在无定湖畔,一天下来打了好几次喷嚏,震的地动山摇,好不吓人。
林哥儿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正要过去跟人吹嘘一下,却被李默踢了一脚。
邻座俩老头瞅了眼三兄弟,一个教训道:“你们别不信,宁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引起老天爷的注意,这是早有预兆的。”
李默不动声色地问:“宁州出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那老头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就无所顾忌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忠静候快不行了。”邻座的老头赶忙朝他摆摆手,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这老头吃了一惊,也就不吭声了。
李默在丰水县,与世隔绝,音讯不同,宁州发生什么他还真不知道,但宁瞻基身体不佳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上次跟宁樱去见他,就看出老头油尽灯枯命不长久。
自他重任宁州督军和兼任刺史后,关于他病危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但传来传去,他仍然活的好好的,这便让人对传言产生了怀疑。
现在即便是李默,也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因为它们实在太不准了。
第二天李默三兄弟准备走的更远一些,不过半道上却遇到了陈久,陈久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了吗,雷公到无定湖了,昨天一连打了六十八个喷嚏,把半个丰水县的人都吓傻了。”李默道:“你想知道他老人家今天会打多少个喷嚏吗?”陈久道:“这事默之兄难道也知道?”李默便从布囊里拿出那支枪抛了过去。
陈久伸手接住,熟练地拉开了枪机,开始装填火药和弹丸,然后冲天开了一枪。
“我艹,野鸭子。”
陈久随手一枪就打了个野鸭子下来,可把小七乐坏了,李默说这玩意比猎弓好使,原来是真的,真的能打猎啊。
林哥儿和小七赶着去捡猎物的时候。
李默问陈久:“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久把枪还给李默,说:“本不该瞒你,但是没办法,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所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李默道:“你是左寺坊的人。”
陈久没吭声,算是默认了,然后他对李默说:“这种枪叫火帽枪,普天之下不会超过五千支,绝大部分都封存在西京的神机营仓库里,流在外面的不超过三百支,在宁州不会超过二十支吧,大名鼎鼎的火器营用的家伙都没这个好,他们用的那种枪用燧石发火,经常死火不说,射速也慢,远不及这个好用。”
陈久说完就挑起担子走了。
小七捡回野鸭子,望着陈久的背影问李默:“这家伙什么来头,神神叨叨的。”
李默道:“别管他。”
接过那只野鸭子看了看,抹头给了小七一巴掌:“说了能打猎,还不信,不信。”
小七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不是我不信,主要是昨天咱哥仨打了一天连个鸡毛都没打着。”李默笑道:“那是因为你枪法烂,枪法这东西,跟箭法是一回事,得勤学苦练。”
这一天哥仨打了一百发子弹,转天又打了四十发,然后林哥儿就对李默说:“子弹没了,火药也没了,咋办。”小七把箱子倒过来,也没找到一粒,捧着手上仅剩的七颗弹丸问李默:“这咋整,也没地买去啊。”
李默笑道:“买什么买,不用买,等。”
说罢打发小七下厨做饭,林哥儿上街打酒,自己回屋睡觉。
一觉醒来,刚好吃晚饭,小七抱出来一个箱子,笑道:“老大果然神机妙算,咱们有蛋蛋啦。比上次多一倍,四百发,火药也多了一倍。”
李默抓起一把弹丸,对二人说:“这些东西来自不易,可得珍惜,明天练枪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别瞎放。”
小七和林哥儿现今瘾正大,哪有不听的道理。
这四百发子弹刚打完,新的子弹和火药又补充了过来,还随行寄来一张保养枪械的图示以及机油、弹簧等物,不过这一次李默却不能再陪两人去练枪了,他接到了一项任命——出任宁州营田内史。
丰水县因为有水源,土地又肥沃,所以这里就成为了整个宁州的大粮仓。
宁州孤悬在外,周围数千里内都是戈壁沙漠,高山峻岭,粮草转运十分不方便,之所以能成为西北要塞,数十年来屹立不倒,根本的一条就是因为这个大粮仓的存在,若是没有丰水县的粮食供应,宁州不能称之为宁。
而丰水县除了民垦,还有规模庞大的官垦和军垦。
宁州刺史府、丰县县衙招募流民垦荒属于官垦,军垦则是当地驻军垦殖。
宁州州一级的营田机构称之为宁州营田使院,主官营田使例由刺史兼任,内设营田内史负责实务。
营田内史责任重大,而且绝对是个肥缺。
李默很想搞明白为什么要任命他做这个营田内史,因为他的履历里从未跟营田沾过边。
小七打趣道:“谁让你整天东摇西逛,这下好了吧,人家看你不顺眼罚你去给他家耕田。”李默道:“去,少在这胡说八道,我警告你,手脚放干净点,别授人以柄。”
小七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就不放心我?”
林哥儿道:“你是有前科的,为这还吃过三十军棍呢,你都忘了?”
小七哪能忘,当年长陵营去婆娑川,半道出了两个逃兵,一个叫胡八的井台兵托人给他送钱请他说情,结果被李默识破,不顾情面地打了他三十军棍,打的他恨了李默好久呢。
小七讪讪道:“记得,那哪能忘呢,自那以后我就痛改前非了,不再干那事了。”
李默道:“叫你收敛是为了你好,咱们初来咋到,什么都不懂,更要小心谨慎,一着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见二人怏怏,又鼓舞士气道:“眼下的局面你们看不懂吗,先是给我们送枪,现在又给了这样一个肥缺,可见上面没有忘记我们的功劳,我们的好日子快要来了,这个时候岂可因小失大。”
小七喜道:“老大英明神武,等咱们以后发达了,自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李默瞪了他一眼,道:“别老想着贪污受贿,那有什么出息,宁州遍地是黄金,目光要放远大一点,只要你们两个不给我添乱子,将来自会有无数的好处。”
林哥儿也学着李默的口吻教训小七:“管好自己的嘴,看好自己的手,想想在塞外受苦的二胖和奎四,你贪小便宜把大哥坑了,二胖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七一朝有污点,十年洗不清,只觉得胸闷气短,便道:“行了,行了,几时也轮到你来教训我了,我不贪不占就是了,目光远大,两眼向前看。”
隔日就有人过来请李默去上任,李默却不急着走,而是整理水井局账目,等到继任者过来,做了交割之后才走马上任。
丰水县城西,紧邻着县衙有一座宏大的衙门,这就是宁州营田使院,营田使院虽属于临时设置的官署,不在会典之内,却是正儿八经的官府衙门,类似后世的某办公室、某领导小组办公室,营田使和内史都是由职官充任。
因为营田利润丰厚,所以办公地方修的敞亮,比之隔壁的县衙要明显胜出一筹。
营田使由刺史兼任,刺史远在宁州,不可能顾及这里的事,所以这里内史为大。
众人听说李默是诛杀卖国贼胡绳木、莫云莱,驱逐浑蛋督军盛世轩的大英雄,又是公主府的典军,且是正儿八经的宁家女婿,一时哪敢怠慢。
把李默服侍的跟个皇上相似,锦衣玉食,大把的公帑,见李默未带妻妾在身边,有人就将自己的妻妾派过来为李默洗衣做饭。
客气是真客气,但敷衍起来也一点不含糊,李默到任七天,连账目都没搞清楚,不是他懈怠,而是内外勾结,故意不让他搞清楚。
执掌院务的两个判官张胜、陈炯整天拉着李默吃东家,吃西家,流连花场,希望哄李默一个乐不思蜀。
前七天李默不动声色,院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吃了个遍,县府和城中大户人家也吃了个遍,也自己做东,四处请客,看起来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
小七倒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天晚上喝的醉醺醺的问李默:“你整天吃吃喝喝,似乎很享受嘛,既然打算这么混着,不如咱们就……”
小七搓着手,腆着脸,眼睛里闪烁着攫取的光芒。
李默知道他想说什么,便认真地关照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般人都会这么干,我也会这么干,但我不着急去烧,因为我不知道该烧多大。”
小七把头直摇:“不明白。”
李默道:“不明白就不要问,钱,不能拿,其他的嘛。”李默抠抠鼻子,“听说你跟钟县尉家的一个歌姬关系不错。”
小七道:“哥,我都多大了呀,杨怡你说小不让碰,那我就不碰,但别的女人,她是自愿的,也是钟县尉尽力撮合的,我没有半点强迫她的意思。”
李默道:“那也不行,哥是过来人,尚且能忍耐,你一个生瓜蛋子,急什么。”
林哥儿提了一桶热水进来给李默换洗脚水,听了这话就说道:“就是,我看呐钟县尉就不是个好人,他为何巴结你,他是巴结咱大哥,想把咱大哥拉下水呢。”
小七不满地嚷道:“胡说八道,他跟咱大哥又不是一个系统的,巴结个什么劲。”
李默何止两个人吵闹,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想,若是你有家妓,你会随便送给别人吗?”小七道:“得,女人我不碰了,虽然我相信你们俩是杞人忧天。”
打发两个小厮走后,李默把脚重新泡进热水里,刚拿起《太祖北疆纪略》要看,就听到门上被人敲了六下,前三下两短一长,后三下两长一短。
这是有宁家人要见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