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太液池里有一个孤岛,名曰蓬莱岛,蓬莱岛上有宫苑名曰雨花宫,雨花宫的主殿叫雨花殿,这里本是帝后嫔妃夏季消暑的地方,地方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不过最近却因为萧淑贞的入住而跃升为天下为炙手可热的所在,至少桑巴拉古是这么认为的。
萧淑贞是在周至县跟宁是敬走散的,当日草上飞突袭天子銮驾之前约半个时辰,有个神秘人走过来求见萧淑贞,他手里拿着一件信物,萧淑贞让他近前说话,听了他的话之后萧淑贞便失踪了。
她暂转回到长安,在城郊住了一段时日,然后才入宫,住进了过去她不屑一顾的孤山雨花殿。
这里近乎与世隔绝,实在很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她现在算什么呢,大夏的皇后,母仪天下的娘娘,还是叛军桑巴拉古的俘虏,亦或者是他的义母?
桑巴拉古第一次上岛觐见她的时候,是以儿臣的名义,期间甚至还哭诉了自己为何起兵勤王的原因。
萧淑贞讥讽了他几句,但并有太过责备他。
第二次来的时候,桑巴拉古给她带了一些小礼物——一只宠物猫和一些小吃食。
这次萧淑贞问起他为何要把囚禁在此,又打算如何处置她。
桑巴拉古面对责备还是表现了惶恐和自责。
但第三次桑巴拉古再上岛时却和萧淑贞发生了一次冲突,起因是什么便是当事人也淡忘了,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
这次冲突之后,二人之间的母子关系也就终了了。
那晚桑巴拉古留宿雨花殿,并一直呆到次日午后才离开蓬莱山。
自那时起,桑巴拉古就成了蓬莱岛的常客,宫里人但凡眼不瞎都能看到清君侧,重整朝纲的大英雄宁全忠(萧皇后对他的称谓)与大夏的国母萧皇后同宿同栖的景象。
桑巴拉古既然做了亵渎大夏皇室的勾当,到头来却又要做大夏的忠臣,这一点让很多人都看不懂了,追随他从幽州起兵,历经千辛万苦入主长安的幽云铁骑们看不懂了,他的股肱心腹女直八旗也看不懂了,甚至他心腹中的心腹盛忠良和燕小奇背后也有怨言。
在此情形下,一支哗变的士卒冒死登上蓬莱岛,冲击雨花殿,弑杀大夏萧皇后的故事就不值得奇怪的。
萧淑贞被一伙来自辽东的女直武士虐杀,其状惨不忍睹。
事发时桑巴拉古正与女直八营旗主及其他心腹在勤政殿商议向北进军,直捣宁州的大计,在桑巴拉古看来南逃蜀地的宁是敬病入膏肓,不值得一晒。
眼下他真正的威胁不是宁是敬,而是逃到宁州的太子宁买道。
祸乱即起,宁是敬的威望便破产了,他现在号召力有限,名为天下之主,实际已经徒有虚名,但宁州的太子此刻威望正高,又有傅西山、陈应人和宁州权贵的拥戴,万万不可小觑。
事情久议未决,桑巴拉古正想着开小差的功夫消息传来蓬莱岛出事了。
那一刻桑巴拉古就拔刀杀人的冲动,虽然不知道应该杀谁,但他相信幕后元凶就坐在他的面前,就是在他的股肱心腹里面。
但他很快就调整了策略。
人已经死了,纵然把凶手宰了,又有何益?无非是自剪羽翼,让敌人笑。
所以他只是哈哈一笑,向众人道:“你们啊,就是容不得我好。”
说完这句之后,绝口不提萧淑贞的事
不过散会之后,桑巴拉古却捂着心口跪下去,以头支地,痛苦的难以名状。
萧淑贞岂止是他的义母,也是他的爱人啊,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目的何在,仅仅是要中兴女直一族吗,中兴之计在幽云就可以实现,何必冒这么大风险?
女人,他起兵造反的真正根源其实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他觊觎已久的女人,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秘不示人,也不想承认,却无法否定。
桑巴拉古在蓬莱岛上坐了一夜,他不要任何人陪伴,守着萧淑贞冰冷的尸体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下令焚烧了雨花殿,并将雨花殿里原来的宫女内侍全部杀死,给他的女人殉葬。
桑巴拉古很快就找到了他的仇人,但大仇尚未来得及报,北方就传来了令他震惊的消息:大夏太子宁买道在宁州称帝,遥尊远在成都的父亲宁是敬为太上皇。
新皇一日登基就下诏天下各镇起兵讨伐叛将桑巴拉古,在此之前,即便是长安被占,太皇天后傅氏遇害,乃至皇后萧淑贞被囚蓬莱岛,宁是敬都没有下诏天下共讨叛贼。
桑巴拉古心里清楚这道诏书意味着什么,从此之后他将成为整个大夏的公敌,任何讨伐他的人都将是正义的,是替天行道。
生存问题,头一次如此紧迫地提到了面前。
宁买道是在傅西山、陈应人以及宁州权贵的扶持下登基称帝的。
他这么做了之后,心里是忐忑的,他不知道父亲宁是敬会作何反应,虽然宁是敬也多次暗示他可以另立山头,但他毕竟没有直接说,更没有诏书可供依据,这么做究竟是顺应天命,还是乱臣贼子其实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他紧张地望着南方,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成都的动静。
成都城里自然并不平静,李默得知宁买道在宁州称帝后就问梅华庵应该有什么对策,梅华庵说了六个字:以不变应万变。
这或者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宁买道毕竟是太子,而且是监国太子,在宁是敬离京巡狩时曾明确说过由他监国的。
皇帝巡狩蜀地,蜀地自古困守之地,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自宁是敬入川哪一天起,如何平定叛乱的重任就交给了太子宁买道。
可宁买道毕竟只是一个太子,他现有的身份屋里做更大的事,登基称帝或者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现在他已经这么做了,如何应对,大伙看着皇帝宁是敬就好了。
梅华庵在说以不变应万变的同时,也建议李默不放积极主动一些,先向宁买道示好。
李默没有这么做,宁买道论辈分是跟他一辈的,但在他眼里,宁买道却只是晚辈,他登基称帝的时候可曾想过他的感受,既然没有,自己又何必巴巴的把脸贴上去呢,自己贬低自己。
但同时他也明白,宁是敬是不会反对自己的儿子登基称帝的,这一点上他们父子是由默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