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散场的时候天色还早,邱清明还要回家陪老娘,就没陪李默出去滚混。李默一个人也混不出啥名堂就回自己的国公府。走在半道上却被易红莲家的“憨金钢”拦住,那傻子定要李默去附近的酒馆见他家主人。
李默知道易红莲为什么而来。
贺镔昆下狱之后,他的发妻朱八娘疯了一样到处找人捞他,四处碰壁之后,不得已求在易红莲门下,希望易红莲能出面帮她们家老爷子说说话。
朱八娘磕的额头见血,由不得易红莲再推辞。
李默对易红莲说:“我办他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而是他不知自省。大夏建国后,你主动辞去京西十三当总盟主,连四海会的大军师都不肯做,四海会也恢复平常,遵纪守法,安安分分。而丐帮呢,在城中拉帮结派,骚扰百姓,屡次对抗官府。贺镔昆不仅争做京西十三当总盟主,还霸着丐帮总盟主的位置不放。朝廷有功必赏,让他做了三品将军,他不思为国效力,却打着将军的旗号庇护盐枭,公开贩卖私盐,违犯朝廷的盐铁专卖制度,扰乱正常的社会生产秩序。这样的人朝廷怎能容忍,办他不过是早晚的事。”
易红莲道:“这么说你是承认是你在幕后操控?”
李默道:“今日办他,只是处决了一个贺镔昆,假以时日,整个丐帮都要受他牵累。”
易红莲冷笑道:“果然是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你既非京兆尹,又非卫府令,这种事轮得着你来管吗?”
李默道:“小军师此言差矣,我是大夏的臣子,遇到不平事该管的就得管?”
李默说的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易红莲都知道,贺镔昆是必死无疑了,丐帮这些年闹的太不像话,贺镔昆也的确是利令智昏。纵然李默不办他,也会有其他人办他,到那时候自己可能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朝廷是否有这个规矩,我不知道,但我恳求大将军,看在他也曾为朝廷出力的份上,给江湖同道留份薄面。”
李默道:“只要他肯服软,一切都不是问题。”
易红莲谢过。
朱八娘和贺镔昆的三个义子对易红莲带回的结果并不满意,朱八娘甚至怀疑李默跟易红莲一个黑脸一个红脸,联手在陷害她丈夫。贺镔昆的几个义子也愤愤不平,怂恿朱八娘去求宁是则做主。宁是则却躲的远远的,连面也不肯见。
打压丐帮这样的江湖帮会是朝廷的既定之策,既然已经开打了,谁敢半道叫停?
朱八娘心中恼恨到了极点,一时也昏了头,一时同意贺镔昆的义子、徒弟们鼓动城中数万丐帮起事,以武力胁迫官府放人。
事情被卫府侦缉到,于是卫府军、内府军乃至禁军都出动了,长安城内外集结了五万兵马,准备血腥镇压丐帮。
易红莲探知消息再见李默,希望由她跟贺镔昆谈谈,化解这场危机。
李默道:“你跟贺镔昆已经绝交,丐帮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易红莲道:“压服丐帮容易,莫要冷了江湖儿女的心。”
李默略有心动,说:“这事我做不得主,你先候着。”
李默出重手惩办贺镔昆,是把私心藏在了公义之中,朝中各方势力都抱着看戏的态度在围观,打压丐帮是朝廷的既定之策,却因为利益盘根错节,谁都不肯主动下手,李默开打,他就代表了朝廷的意志,众人只能围观看戏,而今丐帮准备武力反抗,这性子就变了,这不再是一个贺镔昆的事,而是整个朝廷跟整个丐帮的事。这是位份之争,是关系到谁是长安老大的核心问题。
由齐王宁是敬牵头,各官署衙门、京城内外驻军迅速集结起来,磨刀霍霍,就等着丐帮挑旗闹事了。
李默夜见宁是敬,劝宁是敬给易红莲一次机会。
宁是敬反问他:“借机一网打尽,不是更好?”
李默道:“天下尚未一统,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贺镔昆虽声名狼藉,却仍是丐帮头目,我担心丐帮会裹胁其他帮派一起闹事,那时候朝廷不管,有失威信,管了,这个度如何把控,一旦伤了他们的心,把他们推到对立面去,就得不偿失了。倒不如叫易红莲劝贺镔昆解散丐帮总盟,平息了这件事。”
宁是敬道:“贺镔昆是你推上绞刑架的,不杀,说的过去吗?”
李默道:“杀,只杀他一个。他坏了江湖规矩,死有余辜,不会有人同情他的。”
宁是敬道:“你所谓的江湖规矩是什么?”
李默道:“民不与官斗。”
“民不与官斗?这些江湖帮派真的有这条规矩?”
李默道:“江湖帮派不是马匪盗贼,他们是底层结社,只为自保,不敢与官府争斗的。”宁是敬笑道:“那好,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你叫他解散丐帮,我可以保证不株连他的妻儿、弟子、义子什么的,但他的脑袋我还是要砍,否则朝廷的脸面没地方放。”
“至于其他帮派,你也跟他们打声招呼,遵纪守法,老老实实的,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否则,贺镔昆就是他们的榜样。民不与官斗,千万叫他们记牢了。”
得到宁是敬的首肯后,李默就安排易红莲进了京兆府大牢。
这几日,贺镔昆过了几次大堂,受了三次刑,也是他骨头硬,居然还能坐着。
“易军师,难得你能来看我,恕我不能起身相迎,我的腿让那帮兔崽子给打折了。”
“无妨。听说这里伙食一般,我给你带了两个菜。“
易红莲带了一只荷叶叫花鸡,一壶酒和几个咸菜。
荷叶叫花鸡是丐帮子弟做的,酒是十五文钱一斤的村黄,咸菜出自贺镔昆发妻朱八娘之手。贺镔昆感动的掉眼泪,这都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这两年他富贵了,人前已经不吃这些东西,但人后还是经常偷偷地搞一些来解馋。
吃了几口肉,喝了两口酒,贺镔昆缓过来一点。
“我真是后悔啊,当初你打我那一耳光,是在向我示警。可我真是糊涂,竟然还怨恨你。如今真是害人害己。”
易红莲道:“贺大哥,咱们出来混江湖,到底是为了什么?”
贺镔昆愣了一下,指着手中的烧鸡说:“为了口饭吃。”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擦擦嘴,叹了口气说:“自打新朝建立,我富贵了,当了三品将军,祖坟冒烟了,人也混蛋了,终于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我认了,混了这么多年,打杀过多少人,能活到今天,我知足了。可是我那婆娘和那几个混小子却让我揪心,听说他们鼓动着要救我,真的假的?”
易红莲点点头,丐帮势力大,人脉广,贺镔昆虽然在坐牢,但没理由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她给贺镔昆倒了一盏酒,什么都没说。
贺镔昆几口啃完一只鸡腿,放下烧鸡,把油乎乎的手在身上擦了擦,端起酒一饮而尽,擦了把嘴,冲外面喊道:“借纸墨笔砚一用。”
他幼年行乞,没上过一天学,后来得人指点,知道读书的好处,因此手不释卷,发达了之后更是请了一位先生在家教他,所以写道手札不是问题。
易红莲为他磨墨。
贺镔昆写完手札,又写了一份悔过书,咬破手指,用血按了个手印,将两份书双手奉给易红莲,深深一揖:“拜托了。”
易红莲回礼:“我替江湖同道谢谢你。”
贺镔昆的悔过书很快到了宁是敬的手上,宁是敬很满意,下令三军戒备,暂时不要动手。朱八娘接到贺镔昆的手札,一时泣不成声,但夫命难违。贺镔昆虽然人在牢中,却仍是丐帮的总盟主,仍然拥有号令丐帮的权力和威望,他宣布解散丐帮总盟,教谕丐帮子弟不要与官府对抗,谁又敢不听?
集结在长安城里的几万丐帮弟子一夜间冰消瓦解。
丐帮上下、江湖同道都松了口气。
五日后,经过京兆府审讯,定了贺镔昆的死罪,就地问斩。
刑场上贺镔昆怒骂李默过河拆桥,哀叹自己不过是官府手中的夜壶,用时当个宝,用完就扔。卸磨杀驴,天理不容。
眼见他满腹牢骚,嘀咕个没完,监斩官急了,叫人把他嘴堵上。
一旁来为贺镔昆送行的李默,打发人告诉监斩官不必理睬他,他要骂只管让他骂去。贺镔昆骂够多时,开始嚎啕大哭,哭毕就开始嘀嘀咕咕,胡言乱语,最后竟至大小便失禁。
堂堂一代英豪落个如此下场,让李默唏嘘感叹了许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