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不十分真切,他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比他更着急。
果然,卫府深埋在京兆府里细作向他示警了,他提醒李默京兆府正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呢。但李默仍然不为所动,这件事跟卫府无干,他们能做的不过是通风报信,为他火并洪川敲敲边鼓,顺便看看热闹。
李默在等一个重量级人物的出场。
仇士清来了,他哭诉道:“当年放走杨雪莲是为了稳住整个天下司,是为了大局着想。何况当日杨雪莲只是个内府丞,在天下司里排名第十二,刚从下面州郡提上来,只是做些调配粮草的琐事,离开了天下司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谁能想到他会跟叶采得合作,重建天下司成为新朝的死敌呢。现在拿他做文章,这是居心叵测。”
李默道:“某人利令智昏,不会有好下场的。”
仇士清听到李默这句话心就安了,李默没有方寸大乱,他稳的很,以他的段位,只要不自乱阵脚,区区洪川又岂是他的对手。
安抚了仇士清,李默继续等待。
不久,那个重量级的人物就粉墨登场了。
越王府派人来请李默赴宴,李默去了,在越王府后宅见到了陈英贵。陈英贵现在是左寺坊洛阳分司的管事,在左寺坊内排名仅次于宁世书、宁是则、宁是长,位列第四,他这次是回京述职,他给他的姑母、越王宁德胜的母亲陈老王妃带了些洛阳特产,老王妃很高兴留他吃饭,让把李默、宁樱也叫来,一起热闹热闹。
宴后,老王妃摆了麻将,宁德胜、宁樱、陈英贵妻姚夫人陪着老王妃玩,李默和陈英贵观摩了一阵,就一起离开了。
后花园里花开的正旺,满鼻喷香,但陈英贵却打了几个喷嚏。
李默道:“你花粉过敏,应该吃药。”
陈英贵擤着鼻子,道:“近来天气反常,忽冷忽热,十分讨厌。”
李默道:“是啊,晴了才几天,又搞这出,我看老天爷要疯。”
陈英贵道:“不是老天爷,是有人要疯。”
李默道:“疯子很让人讨厌。”
陈英贵道:“怎么样,派你的卫府军拿下他。”
李默道:“这种事不好大动干戈吧,我觉得应该智取。”
陈英贵道:“我同意,应付非常之事就得动用一点非常手段,赶走疯子是大家的福利,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李默道:“那敢情好。”
对付洪川,李默一个人就够了,拉左寺坊下水是因为他知道左寺坊也恨这个人。他李默若是被扳倒了,仇士清难逃一劫,顺着仇士清这条线索,半个左寺坊都会暴露在京兆府的法刀下,这是陈英贵等人不能容忍的。
他们左寺坊的确地位不高,干的也是见不得人的脏活,但荣誉还不容你京兆府来玷污。
二人正打着机锋,宁樱笑盈盈地来了,见二人说的热络就问聊些什么,陈英贵道:“谈天说地,聊天气。大侄女真是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在看人方面我比你小姑姑眼力可强多了。记得你小的时候,她说你是个丑丫头,长大后虽不至于丑的嫁不出去,但肯定不会漂亮。那时候的你的确是不漂亮,尖下巴,高额头,耳朵也大,还龅牙,但我当日就说这女子长大一定出落的像朵花。如何,被我说中了吧。”
说完却是哈哈大笑。说了会闲话,陈英贵先走了。
宁樱望着他的背影,道:“好奇怪,他今天是怎么啦,往日见着我言必称郡主、小郡主,有时候还来句李夫人,好不见外,今日竟直呼我为大侄女。”
李默心知这是陈英贵在暗表结盟之意,有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才好携手一致对外嘛。他抓着妻子圆润的肩头,笑着说:“今天是家宴,当然要按照家里的辈分来,祖母是他的姑姑,你可不就是他的大侄女。”
宁樱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知追究,她挽起丈夫的胳膊漫步在王府花园里,说了些家长里短,闺房私话,一时走到僻静无人处,她停住脚,忧心忡忡地劝李默道:“父亲一个人在书房,你过去跟他说说。洪川居心叵测,你不能不防。”
李默知道宁樱是为自己担心,便道:“洪川是猪油迷了心窍,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件事就不要惊动父亲了,免得他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宁樱瞅了眼四周,凝眉道:“可他是二叔的人。”
李默抚摸着妻子如花娇美的脸庞,道:“那又如何,邪不压正。”恐妻子担心,便又加了句:“我有分寸的。”
中间只隔了一天,小七和范栗就回来了,在陕州刺史的大力协助下,他们拿到了洪川打断家妻双腿,打折胞弟胳膊,强占民女为妾,以及纵容家奴勾结盗匪灭人全家,夺人田宅的全部罪证。
李默道:“这些证据可靠吗?”
小七道:“九浅一深,哦不,九真一假,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范栗道:“他是陕州留有耳目,我们的行踪恐怕暴露了,此事宜早作决断。”
李默笑道:“知道了。”
这日夜深人静时。
李默在小七的陪同下来到新昌坊,走进了卢飞燕居所隔壁的小院。
戌时三刻,三个不明身份的人试图闯入卢飞燕的居所,被李默的警卫捕获,就押在这里。
这座院子里住着六名卫士,负责保护卢飞燕的安全。
这几日形势紧张,李默又加派了四名卫士,并让穆坤定期去巡视,今晚穆坤刚到新昌坊就遇到了三人夜闯事件。穆坤将三人拿下后立即审讯,三人自称是贼,说是见卢飞燕的侍婢小鱼每日出去采买物品时出手十分大方,以为有机可趁就想浑水摸鱼捞点好处,没想到还没出手就被逮着了。
三人痛哭流涕,恳求穆坤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因为卢飞燕的身份有些尴尬,穆坤准备把三人教训一顿打发了了事。恰逢小七来给卢飞燕送袍服首饰兼带交代端午节进门的一些琐碎,听说有人夜闯,小七就留了心,重新提审了三人,结果审出了一个大秘密,这三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盗贼,而是卢飞燕的父亲卢震元从江都派来接她南下的亲信。
“三个人都操着南方口音,却说是世居同州。目光坚毅,像军人,不像盗贼。掌心、手指上都有老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我一诈,就全招了。”
小七自吹自擂,这三个人肯招供可不是因为他会诈,而是他下了狠手,打的三人不敢不说。
李默提审了三人,问卢飞燕的父亲卢震元在江都现任何职。
一个卫士实在是被打怕了,索性直言告知:“朝中有人弹劾卢侍郎,说他的女儿给长安的卫国公做妾,他无动于衷,是心怀贰心。所以就遣小的们来长安,卢侍郎交代了,周夫人能请则请,若是不肯便就地处置了。”
小七对李默说:“这只怕是真的,我听人说卢震元在江都混的不错,当了吏部侍郎,又做了皇太子的师傅,很有可能会当上宰相。这老儿心硬的很,为了自己的前程杀个女儿还真不在话下。”
李默道:“她知道了没有?”
穆坤道:“小鱼姑娘来问过,但我什么都没说。”
小七道:“我说了,我全说了。哥,依着我说,是走是留,你让她选,一个女人若是心走了,你再挽留也是没用。”
事到如今,李默也只能开诚布公地跟卢飞燕说:“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你父亲派人来接你南下团圆。我希望你能留下,但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吧。”
卢飞燕道:“你真的肯放我走吗?”
李默道:“若留不住你的心,我不勉强。”
卢飞燕深吸了一口气,很压抑地说:“我知道你厌烦了,你的好耐性已经被我磨没了,我是自作自受。谢谢这么久的照顾,你是个好人。”
李默点头,道了声保重。他下令放了那三个人,又撤除了门外的警卫。
他虽知已无力回天,却还是存在一丝幻想。
但就在端午节的前一天,她还是离开了长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