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听说陈瑞安来了,出城二十里迎接。
陈瑞安是陈家人,又是宁家女婿,又是内书房的总办,身份贵重,地处要害,只是他生性内敛,行事低调,外人多不知罢了。
这些年李默跟他打交道不多,但却其印象却很好,这是个品性宽厚的人。
陈瑞安问了哈赤部的事,李默照实回答,没有回避,没有隐瞒。陈瑞安听了很满意,他身处要津,耳听八方风雨,对哈赤部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李默没有瞒他,一时便对李默说:“梅林是突厥可汗的门生,你把他弄死了,可汗或者并不介意,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我劝大总领不要明着褒扬你,但这件功劳给你记着呢,不会埋没你的。”
李默道:“当日也是气疯了,一糊涂就枪杀了他。”
陈瑞安道:“杀就杀吧,不杀更麻烦。”
岳东峰听说陈瑞安来了,李默已经出城去接,内心十分惶恐,急忙带上三个儿子出城去接,终于在十里亭见到了陈瑞安。
陈瑞安打趣道:“你这个主人不来接我,却要我等你,是何道理。”
岳东峰连连请罪,陈瑞安道:“好了,开个玩笑,岳兄若是介意,我把话收回好了。”
岳东峰连道不敢,亲引陈瑞安进城。盛情邀请他去自己的府宅下榻,陈瑞安同意了。雄县是边镇,岳东峰身兼镇守使和县令,是地方最高军政长官,而李默和他一样是客,主人如此盛情,这个面子得给。
否则,岳东峰就要寝食难安了。
当日,设宴摆酒,岳东峰夫妇,三个儿子岳宪忠、岳溪明、岳谷阳。雄县军政界有头有脸的人,卫府李默以下有头有脸的人,齐集一堂。
席间,岳东峰的女儿岳琳琳歌舞助兴,众人都叫好,唯独岳东峰的夫人白氏似有些不快,且将这不快直接挂在了脸上。
李默就觉得奇怪,家有贵宾,女儿歌舞助兴,乃是人之常情,这不丢人,她甩什么脸子?
岳琳琳人长的甜美,歌舞俱佳,赢得满堂掌声。这个时候白夫人却一脸不悦地离开了大堂,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宴会散后,李默回城南兵营的路上,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小七凑过来道:“你注意到没有,那小妞似乎对你有意思呢。”
李默知道他说的是岳琳琳,这女子在歌舞时几次拿眼看他,有没有意思,李默不知道,他倒是听说当初正是这个小女子向岳东峰进言,让定远营马队骑着蜗牛去救人,差点害死他。
李默道:“这女子不错,岳家也是名门大户,给你娶来做媳妇如何?你若愿意,我明日就去给你提亲。”
小七道:“被我说中心事了,不好意思了,就往我身上栽。我不吃你这一套。”他碰碰李默,压低了嗓音道:“你注意到没有,岳东峰的夫人有些古怪。”
李默道:“你也注意到了,是很奇怪,论说以她这样的身份不该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小七道:“我听人说她是个白衣喇嘛。”
“啊。”李默失声叫了出来,这个解释看似天方夜谭,但唯有如此才是合理的,白衣喇嘛教宣扬世间人都是平等的,男女平等,父母子女平等。作为女儿和女子,岳琳琳歌舞助兴,愉悦一群男人,自然要让白夫人感到不舒服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真要是这样,他这趟可就有些麻烦了。
休整几日,补充了弹药之后,李默就开始向雄县境内的几股暴民发动了进攻。
战事谈不上顺利,但也不难,难的是火星太多,需要很大的耐性。
李默就是个很有耐性的人,从南到北,稳扎稳打,先肃清了雄县周围的暴乱,然后向西,然后向北,然后向南,最后向东,猛攻猛打。
一个月后,在定远营的配合下,一举攻克暴乱者的巢穴榆柳湾,获其首领大雅斋。
得知大雅斋被擒,傅西山连夜从云泽县赶了过来。
李默道:“这个人有什么讲究吗,还劳你亲自出马?”
傅西山难掩兴奋,嘿嘿笑道:“这可是条大鱼,你知道‘大雅斋’是什么意思吗,‘雅斋’是总管的意思,大雅斋就是大总管的意思,你把白衣喇嘛的宁州大总管给抓住了。”
李默道:“咳咳,人是你抓的,跟我可没关系。”
傅西山道:“好好好,是我抓的,记在我的账上,我不怕他们报复。”
傅西山顾不得风尘仆仆,连夜提审大雅斋,要来他个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他的侦缉处里,有的是审讯高手,经过一昼夜的审问,终于撬开了大雅斋的嘴。
傅西山一脸的血丝,跑来对李默说:“走,跟我挖宝去。”
雄县以西一百七十里有个小山叫青丘,青丘下有个三王沟,看起来只是水蚀而成的一条普通的沟壑,里面长满了荆棘,生活着很多肥嘟嘟的猎物。
一支由卫府新军直属队和侦缉处绣衣执法组成的队伍忽然开拔至此,将三王沟的两头堵死,四周警戒,然后在沟底挖掘起来。
两百名健卒轮番挖了两天后,终于发现了一座幽深的古墓。
傅西山哈哈大笑,道:“发财了,发财了。”
二人进入古墓,李默发现这墓的墓门已经被人砸断,显然早就有盗墓贼进来过,心里想这样的古墓哪还有什么宝物。
就问傅西山:“你不是说来寻宝吗,宝在哪?”
傅西山胸有成竹地说:“别急,跟我来。”
他指着一面明显很新的墙壁说:“砸开它。”
墙壁砸开后,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极宽阔的地下墓室。
墓室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摆着一副铜棺椁。能用得起椁的必定不是普通人,能建造这么大墓室的只可能是王侯将相。
“这是一个突厥可汗的墓室,当年他的部落十分强大,控弦之士十余万,一度是大梁的心头大患。他的墓葬原本是很丰富的,可惜,都被盗墓贼弄走了。”
傅西山弯腰从尘土里捡起一把锈蚀的弯刀,刀刃已经锈蚀不能用,但刀柄的白玉依然完好无损。
“这可是个好东西,赠给你吧。”
李默道:“我不要墓里的东西,阴气太重,不吉利。”
说话间,傅西山的几个手下已经打开了那具铜棺椁,里面乱七八糟的塞了一堆白骨,有七个骷髅头,推测一具是主人的,另外那六具是陪葬者的,因为突厥贵族死后有人殉的风俗。按照礼制,王者死后用七人殉葬,这里的墓主人只是个部落首领,所以只能用六个人殉葬。
除此之外,这墓室几乎空无一物,除了堆积在拐角的似小山一样的毡包。
毡包不大,灰突突的,远看像一堆灰砖,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底下的毡包略显陈旧,上面的则相对较新,不过也是一年前的东西了。
傅西山激动的双手发颤,他掣出匕首割开毡包,众人不觉发出一阵惊叹,毡包里满是沉甸甸的银锭。
“这些都是白衣喇嘛教骗取的民脂民膏,他们哄了多少金银,熔化了铸成银锭,并且要运到西域去,实在是太可恶了。”
傅西山义愤填膺道,然后对李默说:“我这趟差事总算功德圆满了,这些,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香油钱’。”
李默是卫府参谋院的主事,傅西山的顶头上司,傅西山的事他是不插手,但并不代表就毫不知情。
白衣喇嘛每到一地都会打着敬神的名义不择手段地聚敛财富,这笔钱被形象地称之为“香油钱”。在别的地方,聚敛的“香油钱”定期会被运去总教,供打转轮明王支配。但因宁州一直保持着对白衣喇嘛的高压态势,所以宁州的这笔“香油钱”,一时无法运出,它被秘密地藏在了宁州的某个地方,寻找白衣喇嘛的“香油钱”一直是卫府侦缉处的核心任务之一。
如今终于找到了“香油钱”的所在,所以傅西山要说他功德圆满了。
李默望着小山一样的毡包,叹道:“民脂民膏都被他们弄去了,西山,这次打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不听话吧。“
傅西山狡黠地眨了下眼睛,算是默认了。
他用尽了浑身解数,一个晚上就撬开了大雅斋的嘴,得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和以前的线索相印证后,终于确认了传说中的“香油钱”的位置。
傅西山自然功德圆满,但他也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把这些东西弄回宁州的,所以只能便宜了李默。
但现在两个人都有些犯愁,这些毡包,一个有三十斤左右,这近千个毡包怎么拿回去呢,这次他们一共只出动了三百人。
“我这就回去调人过来。”
李默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示警的枪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