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鹅湖城的天宁军和地方乡勇、土兵合计一万多人,李默的火枪队夹在中间,充当的是主力角色,但目的仍然是练兵,所以恶仗一直没轮上,一直到最后兵临城下,他的火枪队才分配到了一个攻城的任务。
那天晴空万里,火枪队从清早开始攻城。
火枪队的队员们身披重甲,在巨大盾牌的掩护下,不惧如雨射来的箭矢,轮排放枪,步步推进,当者必死。一刻钟后,前锋攻之城下,密集的枪弹打的城头上的守军根本抬不起头来,工兵乘机将炸药包埋在了城墙根下,数声巨响之后,城墙坍塌数十丈长。
尾随在后的长陵营轻装步兵趁机越过缺口,占领了滩头阵地,火枪队随之入城,攀登上城墙,构筑工事,击退反扑之敌,巩固了胜利成果。
李默的任务本该到此为止,巷战理应交给骄横的天宁军,他们爬了一天墙,死伤几百人,却寸功未得,此刻正是找回面子的时候。
但李默很想检测一下火枪队的巷战能力,他临时更改命令,命令火枪队开入城中,与敌进行巷战。
胡志庸劝道:“军旗不能动,主帅不能进。你一动弹就是抗命,将来不好交代,我去指挥巷战。”
李默道:“练兵为上,不要贪功。练得精兵在,还怕将来没有功劳?”
胡志庸道:“得令。”
胡志庸的战术指挥能力不在李默之下,只是还缺少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眼下大局已定,李默乐得给他一个机会。
他在小七、林哥儿的护卫下向城楼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问道:“二胖去哪了?”
小七道:“那傻货进城去了,说要戴罪立功,给你争气。”
李默摇摇头,二胖勇气可嘉,但这冲锋陷阵的事,唉,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随他去吧。
天宁军攻城之猛,远远超过王士承的预料之外,不过鹅湖城的坚固也不是浪得虚名,一日猛攻,天宁军死伤几百人,却寸功未得,王士承大喜过望。
只要坚守三天,他的兄弟王士祯就会从四方城出击,截断宁家军的后路,一万大军一旦断了给养,还不怕他不退走?
入夜之后,王士承大开宴席,犒赏三军,喝的有七八分酒意,迷迷糊糊中被部下送回了家中,大战在即,他一直都是住在军营的,为将者只有为将士们同甘共苦,才能激励他们给你卖命,这个道理,他王士承懂。
但这,不是喝醉了吗。
王士承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娇妻美妾们的慰劳,一觉睡到天明,骤然听得城外惊鼓声,这才悚然惊起,衣甲都没披挂,就骑马奔去了东门,那里鼓点最为密集,应该是天宁军的主攻方向。
东门外,天宁军在集结,从密集的阵型看,今天势必有一场决战,王士承紧急调兵谴将,部署未定,忽然得到南城告急,说天宁军的火器营正在攻城,请求援助。
王士承稍加判断,便驳斥了派兵助阵的请求,宁州是有个火器营,名声超级大,但从来没见他们有过什么像样的战功,不过是个唬人的东西,而且那是宁家的心肝宝贝,是镇国宝器,怎么会用在鹅湖城这种地方,他判断所谓的火器营不过是虚张声势,是宁家声东击西的计谋。
所以他全力备战城东,对城南的火器营不屑一顾,直到李默的工兵炸塌城墙冲进城里。
城池失陷之后,巷战变得毫无意义,极少有在攻城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守方能在巷战中取胜的,因为在城破那一刻,守军的“气”便破了,抵抗意志会瞬间归零,此后留给守军的只能是可怕的溃败,一溃千里,不可收拾。
百战成精的王士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叹了口气,下令撤退。悍勇的王士承在卫队的护卫下从北门突围而出,他的长子周浦却决心与敌决一死战。他与新婚妻子白雪霜率领家兵,据险阻击,节节抵抗。
攻城之前天宁军对鹅湖城进行了侦察,绘制了相当详细的地图,但破城之后却发现这座城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王士承经过多年经营,成功地将整个鹅湖城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军事堡垒。这里的每条街巷,每个坊,每个庭院都成了双方激烈争夺的战场。
周浦、白雪霜夫妻二人凭借地利、人和的优势,机动灵活地打击入侵之敌,让天宁军吃够了苦头。
指挥这场战役的宁世检、傅有德都有些头疼,他们自持兵力强大,以为城破之日,王士承必然兵败如山倒,鹅湖城唾手可得,对如何进行巷战研究不够,准备不足,如今仓促上阵,一出手就吃了瘪,被对手拖入泥潭无力自拔。
唯一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那支战前并不为他们所重视、集万宠爱于一身的火枪队,李默和他的火枪队不负众望,在激烈巷战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密集的火力总是能第一时间轰塌敌人的抵抗意志,巨大的声响让抵抗者瞬间意志崩溃,不战而降。
缺口一旦打开,傅西山、傅东海兄弟便似猛虎下山,直扑过去,咬断对手的喉咙将敌人吃干嚼尽。
“李默现在何处?”
“在南城驻守。”
“为什么不进城指挥?”
“说是命令不允许。”
宁世检望着傅有德,以商讨的语气问:“要不要命令他推进。”
傅有德摇摇头:“大势已定,我看就不要让他冒险了吧,万一,我们很麻烦的。”
宁世检点点头,对作战参谋说:“请李督领马上来见。”
周浦的抵抗在火枪队的打击下轰然瓦解,他本人也被火枪打伤,一名辅兵正要将他击毙,被二胖拦了下来。
二胖说:“带上他,还有用。”
城内战况最激烈的是攻打王士承的将军府,这是鹅湖城的内城,堡垒十分坚固。
李默的火枪队在此遭遇了对方密如雨滴的弩箭压制,胡志庸中箭倒地,左右抢救不及,被钩镰枪扣住肩胛骨拖了进去。
主将失手被擒,二胖就成了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二胖押着周浦走出去,喝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王士承已经带着老婆孩子跑了,他的大儿子被我们拿了,鹅湖城完了,放下刀枪,饶你们不死。”
周浦大呼:“玉霜,别管我,拿他作人质,速速离开。”
二胖道:“鹅湖城已经四面被围,你往哪里去,放下刀枪,我饶你夫妇不死。”
周浦之妻白玉霜此刻身边只有二十几个能战的武士,其余都是老弱妇孺,王士承走的急迫,家眷一个都没有带,此刻都被围在他的将军府内。
大势已去,空做无所谓的抵抗只会换来对手残酷的屠杀,白玉霜年纪虽小,却甚有见识。独自一人走出大门,哀求周浦道:“周郎,不要打了,我们败了,我们死不足惜,不能连累府中的妇孺老弱。”
周浦闻言嚎啕大哭,叫道:“城已破,你纵然弃刀,又岂能换得平安?”
二胖忙道:“只要放下刀枪,主动投降,我大哥说了,保你们不死!”
白玉霜责问二胖:“你说的话可能作数?”
二胖道:“我大哥是宁家女婿,说话算话,你们放下刀枪,我保你们无事。”
白雪霜闻言,深情地望了丈夫一眼,毅然放下手中的血刀,向火枪队投降。
李默正陪着宁世检和傅有德巡视战场,忽然听闻二胖擒获了周浦和白雪霜,占领了王士祯的宅邸,大喜道:“让李道成速来见我。”
宁世检拦阻道:“何必急在这一时,将士们血战得手,让他们休息一会嘛。”
傅有德也捻着胡须道:“是嘛是嘛,不急在这一时嘛。”
正说着二胖李道成却带着火枪队员,抬着胡志庸,押着周浦夫妻赶了过来,禀报说王士祯的府邸已经移交给护军院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宁世检和傅有德连赞李默治军严谨,一时慰问了重伤的胡志庸,命抬下去由军医调治,却喝问周浦是否知罪。
周浦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寇。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二胖忙将白雪霜主动投降一事说了一遍,请求兑现承诺,饶恕白雪霜。
傅有德道:“既是主动投诚,死罪可免,押下听候发落。”又望向白雪霜,喝道:“你是白家女儿,为何与贼为妻,还抗拒官军,你如何对得起父母。”
白雪霜道:“我与周浦情投意合,明媒正娶,将军要治他的罪,便连我一起杀了,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傅有德道:“是杀是留,自有法度,我只问你,与贼为妻,你可曾后悔过?”
周浦狞笑道:“她是我奸骗来的,什么同生共死,都是我哄她的。”
白雪霜喝道:“你闭嘴,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与其苟活,不如速死。”
宁世检挥挥手,令将二人押下,等候发落。
这时间,傅西山骑快马回到城中,汗透重甲,报道:“王士承被堵在了三层塔,拒不肯投降,冲了十几次都没成功,恐怕得借火枪队的炸药包一用。”
宁世检笑道:“真佛就在面前,你拜他即可。”
傅西山真的要拜,李默忙将他搀住,命令二胖道:“全力配合傅将军打下三层塔,戴罪立功。”李默打发二胖做的这事可是桩美差,一旦成功,他就可以将功折罪,由待罪之人变回清白身。
宁世检和傅有德也知道其中的关窍,自然乐得成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