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马车是从正门直接进了院子,所以宋祺一掀帘子,便看到一个小小的垂花小院里整齐的站了不少丫头婆子,见她下车忙上来搀扶,宋祺却觉得不习惯,委婉的谢了,叫她们带路。
宋祺听见她们私底下的嘀咕声,但是没有在意。冯氏是走在最前面的,左右两边一边是袁氏,一边是徐氏,宋老爷那边想是有徐若林,宋祺便放了心,跟在后面。
一路过了好几个穿堂,这才进了一个大院子,正屋五间上房,悬着匾额,宋祺看了,叫睦元堂,左右厢房皆是整齐关着,丫头从门口一溜站到了院子门外,见冯氏等人进来,都磕头行礼,那景象既气派又新奇,宋祺瞧着冯氏也没什么不自在的,跟往常一样谈笑自若进了屋子,心下暗猜这许是给他们的一个下马威吧,谁家没事叫这么多丫头行礼请安呀,看来是觉得他们乡下人,故意叫他们难看呢。
想到这,宋祺心里的喜悦就淡了几分,跟着进了屋子,便看到一个一身紫色华裳,头上带了一整套的翡翠头面的老夫人扶着丫头正翘首以待,见了徐氏眼前一亮,徐氏也忙上前抱住了老夫人,哭着喊了声娘,宋祺便知道那是她的外祖母荣氏了。
母女俩十几年未见,久别重逢,很是哭了一阵子,伺候的丫头婆子也有跟徐氏熟悉的,也都暗暗地抹泪,袁氏上前劝道:“婆婆,姑奶奶已经回来了,您就别伤心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亲家夫人也来了。”荣氏这才拿帕子擦了眼泪,道:“真是失礼了。”
冯氏笑道:“无妨,母女久别重逢,总是喜事。”话说着,却打量着荣氏,荣氏也在打量冯氏,一身素青色的袄裙,头上的饰品也是素净不觉奢华,一点不见穷门小户老太太乍富之后穿金戴银的俗气样子,反而觉得干净利落。
荣氏心里暗暗点头,再加上徐氏迟迟生不出儿子,也不见冯氏故意刁难,荣氏也心存了几分感激,因此言语间格外的客套,冯氏呢,对荣氏这样的富贵老太太也是充满着审视,虽说地位千差万别,可冯氏还真没低人一等的感觉,说话寒暄也很有分寸,丝毫不见谄媚,这倒叫荣氏高看一眼。
见宋祺的时候,荣氏果然很喜欢,搂着宋祺问东问西,又给了一个小匣子做见面礼,虽没打开看,可宋祺掂着这分量就不轻。
宋祺的脾气怎么说呢,在熟悉的人面前跟小孩一样,爱撒娇,爱耍赖,非叫你哭笑不得,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宋祺就有些安静乖巧,礼貌中带着疏离,荣氏偏就喜欢性子沉静的姑娘,对宋祺爱的不得了,要不是碍着冯氏,就开口说要留宋祺晚上陪她一起睡了。
紧接着又是一群一群的人过来请安行礼问候,袁氏所出的徐晴,贺氏,贺氏所出的徐霜,宋祺一一的认了脸,两相一比较,她倒觉得徐霜比徐晴更好看,贺氏温柔沉静,本就比袁氏出色,女儿肖母,徐霜比徐晴好看也难怪,可在徐晴和徐霜眼里,又是另一番情景。
从小到大就知道的,叫祖母心心念念记挂的姑妈回了娘家,还带回一个表妹,那表妹还生的如此娇娆妩媚,丹凤眼,柳叶眉,小巧的鼻子和小巧的嘴,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把她们都比了下去,徐霜还好,打小不受待见惯了,除了惊艳倒没觉得什么,可徐晴却实打实的不服气,心里酸水一股股的往上冒。
这边见完了客人,宋祺也收了一大堆的见面礼,同时,徐氏和冯氏也送出去一大堆的见面礼,荣氏见天色不早了,这才安排人带着冯氏去休息,以便晚上赴宴,徐氏自然被留下了说些私房话。
跟自己的亲娘,徐氏没有半分隐瞒,把嫁过去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在青乡县那样的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以徐氏的手段,都不在话下,唯一的便是子嗣的问题:“进门三年无所出,婆婆刚开始很不高兴,说要给老爷纳妾,我想着也是自己无能,便要挑个温柔的给老爷,却是老爷自己拒绝了,说我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又劝着婆婆,后来有了祺儿,婆婆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也不说纳妾的事了,整颗心都扑在祺儿身上,谁知自生了祺儿,就再没过消息,婆婆渐渐地也就死心了,说好歹有个闺女,比没有强,宋家的那些人几次三番说要给老爷过继,婆婆也没答应过,也没因子嗣上的事为难我,老爷更不用说,一句重话也没说过,反而时时的安慰我,说女儿比儿子强多了,出了嫁就不用操心了,我知道这是我的福气。”
荣氏感慨道:“我看你婆婆也不是个没见识的,我原以为读书人最注重香火,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心胸,到底养出个状元来,见识就是不一般,她对你这样,你也该知恩图报,孝敬她才是。”
徐氏道:“我自然明白,婆婆原先也有些家底,后来为了供养老爷念书,就都变卖了,后来老爷做官后,为了报答养恩,攒钱把婆婆的那些嫁妆渐渐地都赎回来了,婆婆如今手里的积蓄也不少,可管家的事都是交给我,不曾插过手,老爷又是那么个脾气,整日间除了办理公务就是读书,家事也是不问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我说了算,说实话,真没什么不顺心的事。”
荣氏放心道:“这样就好,我看祺儿的品貌都是出众的,我原以为晴儿和霜儿是出众的,跟祺儿比,竟都被比了下去,你可有什么打算。”
徐氏得意道:“祺儿不光我疼着,更是老爷和婆婆的心头肉,她的亲事我倒是有打算,可也要看着老爷和婆婆。”荣氏道:“祺儿是我的外孙女,我也心疼她,我告诉你,京城不少名门子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到时候姑爷一旦加官进爵,少不了有人上门提亲。”
徐氏叹了口气道:“您还说呢,您知道我婆婆这回为什么跟着来吗?”说着便把那算命的话说了一遍:“我婆婆知道了这事,越发的把祺儿看的紧了,这一个月坐船来的路上,除了睡觉,白天就没离过眼,要不是我坚持着,就不叫祺儿来了,这亲事若是说了京城的,我婆婆一准不答应。”
又说了赵知文的事:“赵知文在我们家住了也快一年了,我婆婆和老爷都喜欢,那孩子也不错,今年乡试中了解元,我婆婆有那个亲上加亲的意思,更不愿意把祺儿嫁到京城去,我看着两个孩子关系也好,如今正思量着呢。”
荣氏道:“这倒是可惜了,我原想着把祺儿许给云哥儿,亲上加亲,可年纪差了好几岁,不般配,你既这么说,那也就罢了,你婆婆也不易,年轻守寡,辛苦把儿子养大,如今只有个孙女在膝下,自然当成宝贝一样。”
徐氏道:“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您,我们来之前两个月,我婆婆认识了两个京城游学的年轻公子,我瞧着有些眼熟,却又认不出来,那气派看着就不是一般人,我瞧着那人对我们祺儿有点意思,您得帮我打听打听。”荣氏思量了一阵子,道:“这倒没有听说,许是你认错了也不一定。”
徐氏一听,也有些怀疑:“我瞧着是有些眼熟,您不知道,那人看我们祺儿就是不一样。”荣氏道:“祺儿还小,你少在上头使心眼,姑爷的前程要紧,要是能留在京城,以后也不用我天天想着念着了。”
徐氏道:“说起留在京城,我还要置办宅子,总不能老是住在娘家,我已经派了人过来,买了所小宅子,索性人也不多,够住就行,过阵子就搬出去。”
荣氏虽然不开心,可是看着冯氏,也是没法子勉强的,道:“这事我去说,多留几次,你婆婆未必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