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你做了什么?”木灵咄咄逼人道。
那松风惨笑道:“竹门的广陵姑娘前来苗疆查找毒害长老的犯人,从遇上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件事早晚要曝光,我不可能再隐瞒下去。所以,我在这里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全都承认。”
“你全都承认?”
松风满目凄凉道:“你抓了我之后,通风报信的事情就此结束,再也不会有人靠近苗疆一步,只要最终的目的达到,不就好了嘛?”
他这般说辞,像是急切,像是疲惫……
麓扬和徐帆对视了一眼,木灵也给他们两个使了个眼色。
“好,那你随我去见神女吧。”木灵转身,牵着自己身边的萧阳,往前方走去,松风步步紧跟。
留在身后的三个人,停留了一段时间,没有追上去,反而进了天琊部。
去见神女的路上,木灵一言不发,静静的走在松风前面,一直紧跟在身后的松风,终究还是开口了。
“我愿意承担一切,请广陵姑娘护她周全。”
“松风,我不理世事很久了,只要保证最后没有大军进犯就好,其他的……都是你们苗疆的事情。”
“她一定会来找我,请你……”
“松风。”木灵牵着萧阳的手渐渐紧握,她转身定定的看着松风的眼睛:“既然知道这件事是错的,为什么当初还让她做这件事?”
“因为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低下头:“我发现的时候,她正在给水虎长老下蛊虫,已经太迟了,要怎么拦住她,我真的不知道。”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大错已经铸成,说到底她都是为了我,所以,这件事我来承担。”
“她或许不愿意你来承担。”
“你们已经知道了真相,我们逃不掉,也没有赎罪的机会,这种远古的蛊虫,使用容易,想要解毒却是天方夜谭。虽然他们是罪有应得。”他的笑,带了几分阴毒。
“我不明白,什么叫做罪有应得?”
“我和水月本就是真心相爱,可是……九歌的李长老要了水月,说是娶过去做二房,后来九歌势力衰败,水虎便打算将水月嫁给芸溪部,我和水月逃过,跑过,最后都被抓回来。广陵姑娘,走到这一步,都是被逼迫了。我们甚至去求过圣女,求过神女,她们都答应,最后……水虎在我和水月身体里面下了绝情蛊。我们今生只要再对对方动情,便死无藏生之地。”说罢他露出手臂。
一条半臂长的黑色长线暗藏其中,他痴笑:“当时种蛊的人就是那四个长老。我的心口也已经满是黑虫了。不过三十日便会命绝。这种蛊,谁都解不了,说穿了,他们杀了我,也杀了水月。”
“我看水月身上并没有绝情蛊,你将她的绝情蛊吸食过来了?所以,心口和手臂上才会都有黑线,是吗?”
“是。”
“你想着你不过三十日的短命,与其让水月被处以极刑,还不如你自己前来承担一切,反正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你的死,彻底结束,只要水月这段时间不再出现,等到她在回来,肯定就明白你的苦心,你的所有付出也都是有结果的,只要她活着,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确实,你要的是一个犯人,苗疆要的是再也不会有内应,我要的是水月活下去,我一个人牺牲,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很好嘛?”
萧阳站在原地,望着正在对话的两个大人,他虽然年纪小却也是失去了一切,他望着那边站着的松风,困惑的问:“那水月呢?水月不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吗?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你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要啊。”
他自小便明白,因为偌大的家里没有人问过他需要什么,所有人都只会给他应该得到的。
木灵揉了揉萧阳的头发,不再看松风的表情,拉着孩子直径往神女的住所走去。身后传来松风几近哽咽的质问:“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我还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转身:“松风,先走的人比较幸福,被留下的那个人,除了你们原先的那份痛苦之外,还有背负一份孤寂,还有愧疚。她会来找你的,你们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为什么?”他面目不解。
木灵眼泛泪光,远处的星星微微闪烁,像是她眼中不可忽视的光泽,她在静静的夜里,静静的说:“因为,除了你,水月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
事情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
是从他们那次出逃被抓回来,被种上绝情蛊开始,还是从第一次在月牙湖边见到彼此开始……好像都可以,也好像都不可以。
他自己都忘了,忘了这份感情是怎么开始,怎么被打成绝望,一切一切仿佛都是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没有尽头的黑暗,没有人前来救赎,也没有人能够将他们给点点的光明。
总归还是累了。
总归还是想要见一见天日,还是不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那些黑暗淹没。
所以她反抗了,叫人痛心的反抗起来。
她和丰思王达成合作,选择出卖苗疆,她恨,恨所有,所以一切都应该毁灭。
却被松风拦住……
事已至此,苗疆还有挽回,那些长老没有挽回,便没有挽回吧。
神女坐在椅子上,身边是浣花和圣女,那松风将罪行全都揽在自己身上,那边的浣花和神女时不时的将目光落在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木灵脸上。
众人的心中,都立着一根刺。
后来,麓扬他们回来了,水月也来了。
后面的故事该怎么说?木灵已经不愿再看,萧阳也不愿再看,他们二人踏出苗疆的神殿。
回头再看,这神殿神秘庄严,满是郁郁葱葱的青藤。
她无法改变苗疆的体制,也没有办法打破苗疆现有的平衡,这是她无能为力的地方,就像她不能不顾天下的平衡,直接了当的上大兴,杀杨泰。
她可以杀,却不能杀。
仇恨的背后有太多无可奈何,一个仇人的背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无辜的人,没有人能够保全所有,覆巢之下无完卵,她懂。
可竹门告诉过她,世间没有两全法,却有保全本心的方法,虽然会很麻烦,却……能护住很多无辜的人。
你以为这是希望吗?不,这是绝望。
背后庄严的神殿里面传来水月的哭声,呜呜咽咽……
久久的在月牙湖上回荡,就连湖水也发出阵阵的潺声,像是在附和那凄厉的哭声。
她咬着牙,抱起萧阳……
鬼魅一般消失在夜幕之中。
麓扬看着面前相拥而亡的情人,心如雷阵。
既然是到此处,什么都是无用的,不能共生,那边共死吧。
共死?
眼看着气绝身亡,嘴角确实带着笑意,一群疯子。
他当真这么感慨,真是一群疯子……
转身离开,他猛然明白为什么方才,木灵那般急切的离开,明明可是用生死离别却无可奈何,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都救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对自己的无能感觉委屈,感觉到愤怒。
徐帆拉着段思绣离开那个地方。
唯有浣花和酒狂还在原地,圣女和神女司空见惯。
人生至此,早已百味皆尝。这苦味,尝过便不会忘,这苦味想过便不能放,都是孽,全都孽,一切都是孽。
水月和松风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仿佛石沉大海,什么波动都没有掀起,徐帆恼怒的坐在竹楼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们两个这么冤枉都没有想要改变一下吗?”
坐在一旁的段思绣也是心中怒火不下:“我看那些新的长老也是如此心性的人,苗疆不打算改变现在的体制吗?”
浣花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酒狂按住徐帆和段思绣:“你们两个的正义感能不能收一收,小心被扔出去。”
徐帆怒气冲冲转头看着麓扬,只见麓扬一副凛然的表情不知道在愁虑些什么,徐帆立刻大喊道:“麓扬,发什么呆啊,想办法啊。”
“就连他们神女都没有办法改变,你有什么办法改变?”
“有啊。”坐在那边喝茶的木灵道。
“什么办法?”徐帆凑过来。
“把那些新上任的长老全都弄死,然后找出合适的人物。”
徐帆一脸嫌弃:“你这说了,等于没有说。”
木灵却笑了,坐在她身边的萧阳依旧面目困惑,木灵道:“这是苗疆百年的统治方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四部相依,总归要平衡各部势力,加上苗疆信奉鬼神,其中曲折不是咱们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所以……你什么都做不了。”
“你刚刚还说有办法。”徐帆气鼓鼓的问。
“是吗?我只是觉得你太吵了,所以打断你的话而已。”
“发现了问题,不改变。不是错上加错吗?”
木灵摇头:“这是苗疆的内务,你我都没有资格说些什么,这些事情应该由他们自己人解决,你贸贸然出手只是多管闲事。”
“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徐帆确实没有错,可木灵觉得自己说他是多管闲事也没有错,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其中还有很多他们无法跨越的屏障。
徐帆不懂,她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