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护卫驾着高马前来巡城,大兴城的寂静中多了几分张扬的戾气,领头的将领目若飞鹰锐利,盯着萧寂的夜和空荡的街。
空中猛地传出两声衣裳飞舞的声音,他便立刻回头,可看见的只有被月光照的透彻的街巷。
“大人,怎么了?”守城的侍卫见统领一副警惕的模样,立刻上前询问,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望着身边的几个人。
“没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身后。”他依旧在四周顾盼:“可能是我想多了。”
那些人离去后,三人从屋檐后面冒出头来,木灵望着那两个傻笑的男子,无奈道:“你们的轻功真差。”
三人蹑手蹑脚的飞过高墙,在城中转了许久才找到司马,这名门望族确实富丽堂皇,却也看不出什么俗气,还生出几分贵气。
徐帆飞上匾额,在匾额后面不知道摸出了什么,笑着从高门上飞下来:“看,钥匙。”
木灵叹了一口气:“咱们可以飞进去。你费这么大劲拿这个?你疯了吗?”
“有备无患,我和徐帆功夫没有你高,万事还是要留条后路。”麓扬站在徐帆那边点头辩解道,木灵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叹然:“我难道会抛下你们两个先走吗?”
“不会,你还是很讲义气的。”
三人进了宅院,木灵看了前厅一眼,随即道:“往后面走,小姐的闺房都在比较隐蔽的地方,最好是在花园后面,这样养出来的女孩子才会水灵。”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木灵道:“民间俗语罢了。”
踏在横梁上,三人能看到灯火微暗的屋子,窗户是用细纱糊出来的朦胧之间可以得见房内的雅致装扮。
昏黄的光影带着几分念旧的追忆,时不时伴着女子的轻咳声和少妇的哭泣声。
“这府好奇怪啊,怎么还有女人哭的声音?”徐帆揉揉自己的手臂:“麓扬,你听到了没?”
麓扬道:“听到了,要不要去看看,听起来很哀怨。”
坐在一旁看笑话的木灵,却摇头:“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那是女子惴惴不安,思而不得的哭声,富贵人家人情比纸薄,不要说这些王孙家了,这些王孙家的孩子很多都是听着哭声长大,凄惨的很。都是些可怜人。”
徐帆一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听人说的。”木灵有些难堪的侧过脸去,望着那四四方方的院子,眼底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她率先飞身而下,落在司马小姐的门前,怀里的蓝儿发出寒气,木灵借着寒气就将门毫无动静的打开了那扇厚实的木门。
木门内没有旁人,只有窝在塌上,睡的正熟的女子,她轻衣浅眠,除了腕上还留着两枚金玉细镯子之外,一点配饰都不留下,枕边绣着荷花,她躺在那处盖着薄被,就像是在偷睡午觉般安逸。
这份安逸中唯一的错缺,便是女子苍白至极的脸色和失去红润的嘴唇。
“是个美人。”木灵示意那二人进屋,反手将门阖上,她独自一人上前去给那小姐探勘脉搏和内息。
内息残留无几,还有两股真气在体内乱流,破坏经脉……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九华那群老秃驴不愿意借翼阳石给司马家了。掀开帷幔走了出来,木灵大摇大摆的坐在人家的木椅上,示意那两个人也坐下。
“看出什么了?”徐帆好奇的扬眉,乖乖的坐在对面。
“她是被九华的那群老头打伤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九华那群老秃驴明明就有翼阳石,却怎么都不愿意拿出来。”
“她的伤?”麓扬有些疑惑。
木灵说道:“她身上的伤是九华的纯阳真气所伤,内力被完全废掉,用的是九华绝学,慈悲拳。慈悲拳是九华上一位住持尚慈大师从两块石头当中悟出来的功夫……独门绝学。”
“没道理啊。”徐帆望着帷幔后的女子:“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要被这么折磨?”
麓扬分析:“确实。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有些不合理,浣花当时被抓,被害,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可是这个司马小姐就不是,她是个善人,功夫底子估计也不会太高,她有什么价值?什么价值能让九华留她一命?”
“没什么价值,只是九华不敢杀人,杀了司马家的人一定会被大查特查一番,到时候真的查到九华的头上,咱们那位皇帝就难做了,所以……九华那些人也不是没有脑子,他们设迷,我解密而已。”
“灵儿,救她嘛?”麓扬想了一会儿还是叫出这个名字。
木灵的面色有些微变,还是抬头笑道:“救啊,当然要救。九华害得人,我是肯定要救回来,我就喜欢和他们对着干。”
徐帆听到方才灵儿两个字立刻觉得气氛变了,他问道:“我能叫你灵儿吗?”
“行啊。名字而已。”她站起身:“徐帆,广寒石借我,我把那两缕真气化出来。”
徐帆立刻将那块愈发晶莹剔透的广寒石递过去:“我们要出去吗?就像上次浣花那样?而且这是闺房我们在这里面不太合适吧。”
麓扬也有些尴尬的背过身去:“我也觉得。”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你们两个注意一下附近的人。要是有动静咱们立刻就走。”
“好。”
木灵拉开帷幔走了进去,屋中浅蓝色的光显露出来,带些许的寒气,孤零零坐在圆桌上的蓝儿懒散的打了一个哈切,往后靠去,噗的,趴在桌子中间,屋中寂静极了。
徐帆想伸手揉揉这蓝色小猫的皮毛,可每次稍稍一靠近就能感觉到那猫儿身上刺骨的寒气,他拍拍麓扬,麓扬只是看着这个小猫儿,然后陷入沉思。
麓扬不止一次想过,化灵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支撑的住麒麟身上这股刺人心脉的寒意,可以在满是风霜的地方怡然自得,甚至贪恋那样的地方。
那日与渡生一战,麓扬在台下看的清清楚楚,木灵的每一招,每一次释放出来的真气,都深不见底。
她说她曾经在天山苦寒之地练了一年的功,那一年的光景,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麓扬去过天山山脚,光是那山脚,就已经让他不寒而栗,当时的天赐前辈说过一句话,他一直都记得:“像天山这种地方,除了心死之人,怕是没人敢在这种地方多留一刻。”
他知道,他离木灵,离武学,还差很远……他比不上木灵心里面那个逝去的淇奧,即使那个人已经离开这个人间。
即使淇奧死了,他依旧比不上。
一个人的心,一辈子只能放一个人,灵儿心里放了淇奧,淇奧心里放了灵儿,麓扬心里也放了木灵。
注定没有结果,注定他要放这个突如其来的精灵离开,他还是想多待一会儿,即使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心里会有木灵……
徐帆转头就能看到麓扬深思的样子,他伸手拍着徐帆的肩头:“别多想了,灵儿肯定能治好那女子的,咱们安心等就好了。”
“你想说什么?”麓扬推开徐帆的手。
徐帆有些犹豫的开口:“咱们这样跟着她好吗?她有她的路要走,咱们有咱们的路要走,虽然我不知道很多事情,可我能感觉出来,木灵的仇人和天下有关。”
“你怕了?”
“不怕,反而觉得很有趣。”
麓扬点头:“我就是怕会连累她,毕竟她的功夫算是出生入化了。”
兄弟两个人接着微弱的烛火,聊了很久……眼看着那蜡烛见底,木灵也从帷幔那头走出来,将石头扔到徐帆怀里:“救好了,咱们走吧。”
“这就好了?”徐帆探头探脑想去看看,床上的女子已经开始翻身,面色也好了起来……
麓扬看着木灵:“你是大夫吗?”
“算半个。快走吧,大兴城不比江都松散,巡城人马到了白日会越发躲起来,而且,其中免不了有些高手,咱们来大兴城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为什么?”徐帆跟着木灵走出闺房,只见木灵转身一挥手那渡了霜的木门,被合上了。
三人飞上屋檐,避着那大兴城的宵禁军队,小心翼翼的回到客栈,塌上客栈顶的时候,木灵听到楼下有喝酒煮菜的声音,又听到那苍老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传来:“回来了,就下来吃点东西吧,救人耗体力的。”
木灵对着麓扬和徐帆道:“你们两个去休息吧,我有个人要见一下。”
“人?”
“一个老头。”
“行,那你早点休息。”两个人也没有多问,知道多问她也不会回答,所以……干脆安静好了……
木灵转身轻盈落下,红衣飞扬的模样带着空灵的寒气,身上的蓝儿见到坐在大堂中央涮羊肉的老头,轻轻的吼了一声。
她将肩头的蓝儿抱在怀里,走进那屋子,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找我?”
老者笑的满脸的褶子:“救了就走了?”
“难道让她来谢我吗?”
“想知道为什么她会被九华的人杀吗?”
“不知道,知不知道就看你愿不愿意说了。”
老者面前的锅子冒着热气,他颤抖着手去捞锅里面的羊肉:“这家羊肉不错,不吃点?”
“不饿,你多吃点,挂在我名下。”
“好,我本来就挂在你名下。”老者吃了一大半之后,才对木灵道:“我告诉你为什么,你要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说罢,什么事情。”
“这就是答应了?”
木灵望着面前的老者:“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是来帮我的,我知道。”
“我不是帮你。我要帮的是芸芸众生,而你……是唯一可以救众生的人。”
“我不救众人,我只废仇人。”
“难成大器。”
“我无需成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