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广陵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你倒是说说看,这他们几个里面是指哪几个?”
麓扬面上泛起难色,讪笑起来:“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说,迎合一下徐帆的说辞而已,你不会那么认真的当了一会儿事了吧。”
“我没有。”广陵随手一抬,将麓扬手里的茶冻成了冰块,而后拉着怀瑾不知道往什么地方飞去了。
麓扬望着手中的冰霜。
徐帆笑道:“所以说,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下一秒他的杯子也被冻上了。
“怎么了,还不让说实话了?”
屋子里面李航新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白畅帮着墨寻将伤口上的烂肉全都刮下来,还喂了药,上了药。
这来回一折腾,也是两个时辰,屋子里面的恶臭,渐渐消失了。
白畅回身在屋子中的熏香里面,倒了一些安神香。
见李航新神色恢复正常,他对墨寻道:“这是蟾鱼之毒,你能控制的住吗?”
“需要鞭葵花的汁液也能彻底的解决。”墨寻道:“我叫陵儿他们去采,这边病情肯定能稳住。”
“陵儿一个人去?”
“不是,叫怀瑾她一起过去。”
“怀瑾?”白畅有些担心:“让怀瑾过去,没问题吗?那孩子毕竟……”
“没事的。”墨寻笑道:“他可是陵儿亲手教出来的,武功比起你还有麓扬都要高,可是化灵境界,你们几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放心吧。他就算是智儿,也比一般人要厉害。”
广陵带着怀瑾采了不少药材出来。
回来的时候,麓扬和徐帆正在院子里面练功,屋子里面的白畅和墨寻也正好推门而出。
“我采了一些药材,都是些好东西。”
怀瑾把手里的花送到墨寻手里:“给你,你看,好看。”
“嗯,好看。”他揉着怀瑾的额角道:“和陵儿上山采药去吗?”
少年点头,面上带着欢喜的笑意:“嗯,去。”
广陵却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龙脉和麒麟他们都在我身边,不会有问题的。”
“我也要去!!”怀瑾追着广陵在院子里面绕圈圈。
“我不带着你,你要去你就自己跟上来了。”转身就带着麒麟走了。
“青儿!”怀瑾叫了那只正在枝头休憨的青鸟,转身就追着广陵去了。
只见天边两道残影飞舞,二人便消失了。
麓扬有些惊讶:“怀瑾的功夫这么好?”
那边的墨寻笑道:“他可是广陵一招一式教出来的徒儿,功夫还是心法,都是最上乘了,就是我们和怀瑾对打,也要小心一些的。”
徐帆笑道:“广陵不是也教过你空山心法中的辅助心法,还有紫气归东嘛,按道理来说你也是她的徒儿。”
这边的麓扬立刻摇头:“辅助心法,她就给了卷轴给我们两个,也没说要教,而且……”麓扬坐在那处笑道:“教我紫气归东的是泽新不是陵儿。”
如今屋中无事,墨寻也坐在那处陪着他们几人一起说话。
“泽新居然会教你功夫?真是奇了。”墨寻望着手边的茶水,想了想还是从屋中取了新的水壶过来。
“怎么就奇了?”白畅笑问:“我瞧着泽新是个不错的人,平日里面对我们几个算是亲切。”
“他是武痴的,往日里面只会找人打架,哪里会教人功夫。”墨寻眸色暗暗:“人果然还是会变的啊。”
“人若是不会变,那普天之下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岂不是无趣。”白畅望着园外的卫兵:“你们说这李航新若是死在这里,这天下会如何?”
麓扬转头去看,心中流转出一丝困惑:“什么叫做李航新死在这里?你在想些什么?”
徐帆亦也是不懂白畅的意思,唯有墨寻笑了:“你的意思是说,天下无主会是一番什么样子?”
面前的茶水被一饮而尽:“这知我者还是要数阿寻哥哥你啊。”
“天下无主?”徐帆笑了:“那不就乱套了吗?天下若是无主,必然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会嘛?你又没有尝试过……”白畅此番并不是在挤兑徐帆,而是认真道:“人生不过浮游一片,若是真的要去计较的话,当真是没有任何意义。”
云卷云舒而过……
“若有一日这天下无主,是不是会更好一些?无人可以掌握旁人的生死大权,岂不是妙事?”
麓扬和徐帆不能理解白畅所说的这些,墨寻明白,却也不知道该不该认同他的这番说辞。
“或许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局面。但是……不是现在……如今边境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谈这些所谓的平等……其实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墨寻摇头:“想的太多,你并不会得到什么,只会劳心而死,极慧易折,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我不过是想想,好不容易你出现了……之前也未曾有人懂过我说的这些话……”
“我也不懂的。”墨寻笑。
白畅眸间带着几分笑意:“除了你我还有怀瑾,这个世上还有活着的故人了吗?”
“仇人可算是故人?”
“不算。”
“那这世间……也不过你我他三人了。”墨寻负手而立:“今日天气不错,可要和我比试一番?就像从前一样。”
白畅摸出自己的燕莲扇:“我如今不过择灵二段而已,你一个化灵的人欺负我弱吗?”白畅将自己燕莲扇扔到麓扬怀中:“你和他比一场。”
麓扬面上也带着几分无奈:“算了吧。”他笑:“我不过择灵三段而已,广陵不用兵器都能把我彻底止住,我可不想和这些高手突比武。”
墨寻放声而笑:“这你们就要和广陵还有泽新学一学了。”
“什么意思?”麓扬不解的盯着面前的人:“我们要学什么?我们天资就不一样啊。”
“这个和天资没有关系。”墨寻忆起往昔:“淇奧乃是我们梅林的第一高手,三年前的他拿到今天来……这天下第一的洛非笑和九华的渡元和尚,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或许淇奧还能在十招之内击败他们。他的心法和招数,四个形容,出生入化。”
“陵儿的功夫就是淇奧亲手教导出来的,她如今的功力,说实话……和三年前的淇奧相比,还是要弱上一些的。”
麓扬虽然知道这传闻中的淇奧武功之高,却也从来没有听旁人这般准确的形容过。如今寥寥数语之中,麓扬几乎就能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绝世独立的青衣少侠的模样……
“他功夫那么高,为什么……还会死?”徐帆不解……
墨寻道:“当日淇奧心疾发作,在那样的状况之下,还是击败了九华八位高僧联手的攻击,也是因为这样……加重了病情,不过三个月,就这么去了。”
“……”徐帆想起徐老爹曾经和他说过,这叶浅妤也是因为心疾而亡的,心疾二字……他虽然不能理解,却也能想象到这心疾发作时候的痛苦之处,那般境况之下,却还能将联手的八僧击退,这是何等的功力。
“比起如今的陵儿姑娘还要厉害上几分……”白畅半眯着眼睛,面上泛起一丝惋惜:“若是还在世,想必这天下的英雄豪杰们,都会为之风姿所倾倒吧。”
墨寻转头笑道:“我们那年来了洛阳,淇奧和陵儿若是不带着笠纱出门,必然是被围观的。”
“看陵儿?”白畅眉眼含笑。
“看他们两个。”墨寻眉下如墨的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陵儿当年夺得了天下第一琴师的称号,你们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徐帆道:“不过我们还从未听到她弹过,她的玉萧吹的也是极好,曲调悠扬,美不胜收。”
“陵儿的琴技一半来自叶然,一半来自淇奧。有一天春天来得晚了一些,三月的时候还下了一场雪,竹门被白雪笼罩,我们点了碳火,坐在院子里面……淇奧和陵儿琴箫合奏了一曲……曲调绵软悠扬,叫人心都颤了起来……知道嘛,哪怕是三月寒气,那漫山的鸟儿都飞来了,翩翩而舞,空鸣天际。”
白畅坐在那处,光是想想便觉得有趣:“这竹门当真是世外仙境。”
“非也,非也。”墨寻眼含晶莹:“这仙境都是有天规的,天规之中无仙无神是当真的自由,当真的欢乐,都是虚的,都是假的……竹门何其自在。初日落阳,霜霞漫天,一幅幅画,一幅幅梦。”
本是无心的一句,麓扬道:“若是还活着,当真想要见他一面。”
“淇奧?”徐帆转过头去看,麓扬点头:“无旁的意思,只是想要见一见这位不似神仙,不似人间的侠客而已。”
“我见过……”白畅出声,语调之中带着些小小的炫耀,更多的却是惋惜:“我在洛阳附近见过你们,不过当时我没有看到你和怀瑾就是了,你们一群人在洛阳附近的船上,在金陵城中也见过一次,广陵在秦淮河上摘花灯,淇奧就在他身旁,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这么说,你从前见过陵儿他们不少次?”
“算是吧,当真是见过很多次,可是细细数来,也不过那么几次,这几次……就够了……”白畅蹙眉:“少侠的英姿,确实叫人无法忘记。”
“其实当年我们在江湖上闯荡,游玩,已经是极其低调,可惜……”墨寻摇首无奈道:“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是惹人注目的。哪怕不被人认识,也总归是记忆之中,一生不忘的。”
“可惜……”
“太过可惜。”
麓扬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墨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广陵平日里面冷着面容的脸……
那样的少年离开人间,何尝是可惜两个字能够概括的。
夜幕落了下来,广陵和怀瑾还没有回来,白畅身上的寒疾有些复发的症状,墨寻带着他进去屋子里面烤火。
转眼这院子之中,只剩下麓扬和徐帆二人,一如当年在梅林的时光。
“今日他们提起淇奧我本以为你会难过。”
“难过?有何难过?”
“你不是喜欢广陵嘛……”
说起这喜欢二字麓扬免不得笑出声,见他笑了,徐帆更是不懂,有些失笑的问:“你笑什么啊。”
“笑什么?”麓扬坐在石凳上,手边是说不出名字的花,很美,却是有毒的,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都带着剧毒,却又相生相克的存在着。
麓扬握紧手中的燕莲扇,方才白畅扔给他,便一直都没有要回去,他也忘记给了,拿到手里才发现这扇子冰凉玉骨,带着几分阴冷之气,他握在手里这么久了,这扇子也没有丝毫的温度,就像是白畅身里面的寒意。
“梅林这么多年,说穿了,我不过你这么一个朋友而已。”
“嗯。”
“我心里对广陵那样的人很是向往,错把这种向往当成了喜欢而已。”麓扬自己解释起来倒是简单,徐帆心里落下几分惆怅:“淇奧毕竟已经死了,就算他在广陵心中一辈子都不能消磨,你也不能这么否认自己的真心。”
“我的真心?”
“其实,喜欢就是喜欢,你总归想要每日都见到她,想要和她一起留在梅林,或者仗剑天下。你麓扬喜欢她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用得着这么着急的否认吗?”
麓扬却笑了:“不是这样,你不理解,白畅陪着我在生死门面前走了一遭……我醒过来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全都释怀了。”
“释怀?”
“是真的向往……我并非是想要天天看到她,她离了我们的那段时间,白畅,你,还有萧阳在我身边,我很少会想起她,若是真的喜欢一个女子怕是梦里面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可惜我没有,再之后这一路之上,我们三人结伴而行,我发现我对白畅也有这样的向往,他们两个都是人间的惆怅客,身上带着我没有的东西,都是我向往的东西,徐帆……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自己的心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