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上苍怨妒叶家吧,叶家多数有能力,天赋之人,生来都带着些病痛,叶寒是一个,浅妤也是一个。”
白畅靠在那处最后还是笑道:“离开和留下,两个人都很痛苦,她一定不会比你想她要少。”
“她说她不会在奈何桥头等我……要我好好活下去。”
“这世上或者就没有奈何桥。我们都没有死过……所以…不知道。”白畅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想要活下去,但是没有资格活下去,你能活下来,就好好的活着。”
“你这话说的和浅妤一模一样。按理来说你们两家应该是世敌。”
白畅觉得自己很累……
世敌吗?
杨家,叶家,还是如今的李家,又或者很多年的慕容家,还有那些历史轨迹中的朝代,几乎都是这样的。
仇恨?
他已经累得没有脑子去想仇恨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他要好好的和身边的度过,等到时间一到即使离开,即使走到尽头,也依旧能带着这份温暖离开。
屋外的萧阳一剑挥出去,带起一阵热浪。
屋内的白畅立刻蹙眉……
洛非笑注意到这一点,屋外萧阳的内力带起的热浪越多,屋中白畅的境况就越糟……
走出院子,发现麓扬和徐帆身周都自然而然的生出保护的真气,二人闲谈之中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萧阳。”洛非笑喊道:“你过来一下。”
那孩子立刻停止了手里的长鞭,转身就往洛非笑身边跑,洛非笑伸手探了探那个孩子的真气。“你这今天去酒坊和徐老爹待在一起,尽量不要过来竹园,明白吗?”
萧阳不解……
却也还是点头:“知道了。”
洛非笑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孩子,你现在就过去吧。”
稍稍停滞了两秒,萧阳点头:“是。”
麓扬和徐帆目送着萧阳立刻,立刻上前问道:“门主,这是什么回事?”
“萧阳体内的真气正在和他本身融为一体,只是这真气太过霸道,他年纪还小没有办法将那真气收放自如,所以那真气无意的被他放出来一些,带着些杀伤力,虽然不强,但是身体虚弱的人必然是受不了的,沁儿这几日不太舒服,就让萧阳离他远一点。”
麓扬点头:“知道了。”
说完麓扬便问道:“门主……这涫儿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
“这件事……”洛非笑道:“我本想让沁儿帮我去和涫儿谈,如今他这个样子……只能我自己去说了。”
“我们陪您同去?”
“不用了。”洛非笑淡淡笑道:“我去找平花还有天井,他们两个肯定会有好的说辞的。”
徐帆困惑:“这段时日都没有见到他们二位,他们二位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两个在后山,说是要过一段时间的神仙眷侣生活。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随他们去吧。”
“后山?”麓扬不解的看着洛非笑:“我刚刚才从后山回来,没有看到他们两个啊。”
“他们两个的轻功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你这毛头小子自然是看不到他们两个。”洛非笑摇头:“想当年我和天井为了躲平花,可是从襄扬飞了两天两夜到常阳,这才把平花甩掉……”
“门主,你年轻的时候也挺皮的啊。”徐帆笑着说:“听说你们还被关过禁闭?”
“是反思谷一日游。”
洛非笑叹道:“沁儿这几日若是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便赶来告诉我,不要随便给他渡真气,这样容易害了他,我回去想办法通知广陵过来,要救他这个身体,估计还真的只有毕方心法了。”
“是。”
两个人推门进去屋子里面,一股热席卷而来,是屋中的碳火在燃烧。
徐帆立刻就被冷热交替惹得打了个寒颤。
见白畅安睡,面色也已经不是方才的灰白,二人这才放心下来。
这一日总算是渡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梅林之中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为西域人,一个为中原人,那中原人一身蓝色如海惊艳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三人随着洛非笑进去了涫儿的屋子,无人知道那屋子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无数的哭泣声,最后那其中一个西域人留在了梅林,剩下的两个,告辞离去。
麓扬和徐帆守在屋子里面已经整整一日,白畅就那么安睡着,一点动静都没有,莫要说睁开眼睛……就连这呼吸都没有乱上一步。
“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徐帆急的一天要去床边十几次,盯着人看无数遍都没有把人看醒:“这是不是代表加重了?咱们是不是要找门主过来?”
“他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就只是在昏睡而已……”麓扬叹气:“你别那么担心,也别来回的走,我看的头都快晕了。过来坐着,喝茶,喝茶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啊,你还喝茶,有没有良心啊你。”
麓扬手里倒着茶水,面上纵然担心却也知晓全部:“他这是在休息,白畅本来就不是那种能安稳睡觉的人,你就让他多睡一会儿。”
“不能安稳睡觉?他和广陵一样?每天睡两个时辰就好了?”
麓扬摇头,忆起往昔:“游历江湖的时候,就是我和他两个人住在一个屋子的,向来是我睡在塌上,他睡在床上,他自己说的,他睡觉不是很安稳,要和我换,要我去睡床,他去睡塌。我原以为是他客气,直接一脚给他踹到床上去了……后来……好几次我后半夜醒过来,都发现,他正站在窗前看月亮,当真是睡不好的那种。”
“你直接一脚给踹到床上?”徐帆抓住的重点终究还是和旁人不太一样,他笑出声道:“白畅居然还留在你身边,和你做朋友,真的是你……命好。”
“你管我?”麓扬抬眼反讽道:“找你家段思绣去,别在这里烦我们了。”
徐帆怒道:“嘿,我好心好意不陪我媳妇,过来陪你解闷,你居然这么说我?伤心了,走了。”
“慢走不送。”
徐帆一脚踹开那门,转身的一瞬,就看到麓扬眼中那说不出的苍凉,手中的茶水也带着几分消愁的滋味……莫名的……
徐帆认为……
麓扬和这些年深夜独醉的洛非笑很相似。
甚至是重叠了。
“麓扬……”他没忍住唤出声。
“怎么?还不走?”那人笑着……依旧是那名满天下的寒梅傲雪少年郎,眉眼俊逸,带着几分成为门主之后的庄重。
他长大了。
徐帆这么想……
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偷偷的躲在屋子里面练功的麓扬了……他也不用自己趴在墙头对他伸出手带他离开画地为牢的园子。
他们都长大了……
麓扬已经成为这梅林的门主,是天下第一大派的门主……
长大了。
徐帆微微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有时候我在想……若是那日咱们没有遇见广陵,如今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你和我还会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麓扬嘴角扬起一抹无奈又悲凉的笑:“徐帆……这世上没有如果。”
欣慰又苍凉。
你看,都长大了……短短一年的事情,都长大了。
“是,没有如果。”
他关上门,握着手里的蓝魂鞭,慢慢的走进花海中,新叶已经攀上枝头,这花海已经是生机盎然,春意而起……
不知道为何……
他心中酸涩不已,无悲伤之理由,无伤心之苍凉。
却……
泪流满面。
夜深人静,麓扬一身灰衣带着夜中的霜华,轻巧的落在梅林的某个院子里面。
他推门而入:“梅林麓扬,叨扰了。”
屋中之人正在擦拭手中的短刀,见麓扬来了,并未抬头:“不知道麓门主,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麓扬开门见山:“万物归元。”
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讽刺:“问那做什么?”
“我想知道,除了天微境界的人可以对付万物归元之后,可还有别的办法?”
西域人擦拭短刀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细细的打量面前俊逸非凡的少年:“你不是想要学?而是想要知道怎么对付?”
“正是,还望前辈赐教。”
那西域人笑了:“你坐下来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是。”
“大概是二十五年前,我在西域的漠河边游玩,无意之间救了一个无了双腿的老妇人,那老妇人被我带回西域皇宫,几番救治之下,还是回天乏术,她为了感谢我,便给了我一卷羊皮卷轴,还嘱咐我这个武功不能自己练,只是叫旁人来练,等到旁人练成功了,我再去修习。那羊皮卷轴之上就是万物归元的心法,我在西域皇宫的书楼中找到了这武功的来源,也知道了这武功其实是阴柔门阀的邪功,更明白了那个老妇人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邪教妖人。”
那人放下短刀,笑道:“不过……我觉得即使是妖术,这天下必然也会有很多贪心之人想要得到。大概是三年之后,又是一次无意之间,我在中原结识了九华的往念大师,那大师看似佛门清净,实则贪念颇深,而且言谈之中,我发现他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西域之中的万物归元,不过……交流之中我也感觉到他并不知道我拥有那羊皮卷轴。”
“之后……我便有意无意的向他透露万物归元的厉害之处,他也确实很心动,还带着我去见了杨家的二世子,也就是你们中原如今的皇帝,杨泰。那人确实文韬武略,只是贪念过重,酒色财气每一样都占了。我觉得有趣就和他一起在大兴城中玩了几日。不过那个时候还是叶家的天下,杨家不过是叶家手下的一条走狗而已。就算是再怎么玩也不过是看尽繁华而已。”
话锋一转,他目中含着情谊:“而后……我见到了杨泰的妹妹,杨慈……”
麓扬将那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杨慈。
是师母。
“少年,你可爱过一个人,你可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那年正好是大兴城中桃花千里,她就站在湘山脚下的长河边,撑着油纸伞……带着一抹笑意。”
“我用万物归元的心法换了杨慈到身边来,只是慈儿并不爱我,一心一念的要从我身边逃开,那日是在洛阳的客栈里面,她不愿随我回去西域,便毅然决然的从三楼跳了下去。正好遇上游历江湖的洛非笑和叶浅妤等人。洛非笑救了从三楼跳下去的她,并非对我怒目相识,而是将事情解释清楚之后,将杨慈还给我。”
他眼中流露出几丝悲凉:“你们门主一定很爱叶浅妤,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他救下慈儿之后,立刻将慈儿放在路边,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见叶浅妤走过来,立刻高举双手,说自己是救人心切,什么都没有碰。他确实什么都没有碰,就连救人都拉的是衣服。他们走了之后……慈儿就半疯半癫的了,几年之后生下我的孩子,居然整天说那孩子是洛非笑的。一个不留神,或许是我真的厌烦了吧,便把她送回去杨家,那个时候杨家已经取代了叶家,再后来……又是多少年过去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传来…杨慈嫁给洛非笑的消息。我那个时候派人去打探。才知道叶浅妤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杨慈坐上轿子去了梅林,在梅林门口等了七日,梅林才开门放她进来……”
西域人的眉眼很深,和中原人的清淡不一样……
他们的悲伤总带着几分粗狂:“再得到消息……是杨慈过世的消息……”
麓扬点头:“涫儿,是你的女儿。她的眼睛眼神很淡,而且和你确实有几分相似。”
“其实……”西域人将短刀放回腰间:“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要找回她,也不过是想要告诉她,她是我的血脉,不是洛非笑的血脉,这一点不能让她和她娘一样错了一生。你们中原常常说要认祖归宗,是吗?所以……我没有做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