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一片绿洲之上,四处无树却也是绿意盎然。
身边是昏迷的段思绣,他立刻坐起身,将段思绣扶起,唤了她好几声,才辗转醒过来。
“醒了?”徐帆握紧女子的手,女子轻咳了一声问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那大家呢?”
徐帆愁思道:“也不知道,我们大家从鸟儿身上落了下来,都落在了不同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们如今在哪里,你先起来看看,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有受伤?”
段思绣见徐帆毫不避讳,在她身上左右检查,立刻红了脸,她一向知道徐帆恪守礼节,就算是心意聊表之后,也未曾亲密多少。
她望着他笑道:“你这样看来看去的,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徐帆听到这话,立刻脸红如霞,接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抿唇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生气。”
女子掩面而笑:“我无事,真气也运转流畅,身上也没有这痛那痛的。你呢?你可有什么疼痛的地方?”
徐帆摇头:“我无事,只是从这高空落下来,你我还能如此,想来也是上天庇佑。既然无事,咱们便先知道这里是何处吧,总归还是要找到麓扬他们。”
段思绣也点头,不由开始担心:“这麓扬和水瑶至今也未醒过来,确实叫人担心,你我也快些离去,免不得要寻觅上一阵子。”
“嗯。”徐帆望着四周,将蓝魂鞭握紧:“我记得咱们是在他们之后落下来的,那麓扬他们应该是在咱们的后方,咱们先往后方找找。”
段思绣牵住徐帆伸过来的手,紧紧握住:“走吧。”
山下倒是寒冷异常,还好他们身边都带着大氅,就这么披上也不会觉得寒冷,加上他们加紧步调往前走,身上一暖便也没有什么寒冷的感觉了。
二人越往前走越能感觉到前方的凛然,呼啸的风中都带着绝望的寒意。
“可是陵儿?”段思绣感知到那股强劲的冰雪之力,说起冰雪她能想起的便是那广陵身上的寒渊真气。
徐帆道:“不是,那是雪山。”
“雪山?”
“咱们在鸟儿身上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脚下皑皑白雪的模样,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座山沟。”
接着往前走。
徐帆却停住了脚步,前方是深渊。
“这……不是雪山。是峡谷。”段思绣望着那深不见底还偶有回音的深渊,这心中的期望瞬间凉了一半。
“麓扬他们落在这处了?”
徐帆蹙眉:“若是落下去,不死也废掉了半条命。”他立刻四处探勘,想要找寻下去的道路:“你在山上等我,我下去看看。”
“不,一起去吧,我一个在这里反而担心受怕的。”
“如此也好。”
说罢两个人便从右侧小心的往下走,走到一半发现这山路断了……
“先上去吧。”若是自己一个人说下去也就下去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可段思绣不能与他共赴这未知的危险之中,带着心爱的人去生死未卜的地方,想来也是不对的。
二人站在悬崖边:“不下去了吗?”段思绣问。
徐帆先摇头,又点点头:“你我的轻功都不算最好,下去了,说不准就上不来了,更重要的是……麓扬他们还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处,所以……还是先想想办法,看看可能找到能帮我们的人。”
段思绣蹙眉看着徐帆漠然的表情,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生死未卜,他又没有救他的能力,如何不心急。
“总会……有办法的。”
徐帆摇头,他闭上双目,将一切无能为力,无力可施全都藏在心间。
“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我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一些什么东西,可我总觉得,我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看着陵儿,白畅,天井,莫笑他们,我发现他们那样的人,都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在面对那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思绣啊,我从来没有恐惧过什么东西,我也未曾觉得自己比别人差是一件需要放在心上的事情,可是……渐渐,我发现我不是害怕我比别人差,我害怕的是,有些事情发生在我面前,我连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的力量都没有。就像现在。”
段思绣挽住他的手臂:“世间大部分都是如此,你这般自责,这般伤心,也是无用的。”
“无用吗?”
“无用的。”
徐帆咬着牙道:“在上山的时候我看着麓扬和水瑶倒下来了,我以为他们已经死了。虽然我不能表达出来我当时那一刻的心情,但是……好像就是这样,突然一下,那些我无法控制的事情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拼了命的想要阻止,想要挽回,可是我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我害怕,真的……麓扬他们倒下的时候,我特别害怕。”
山间北风呼啸,寒意深深,几乎快要将他们冻伤,段思绣看着徐帆已经青紫的面孔,她无言的陪伴他,任何话语如今都是无用的,他心伤至极,无能为力。
徐帆说他害怕,可她又何尝不害怕。
想起那些已经失去过挚爱之人的朋友,前辈……
想起广陵,她失去爱人,失去家人,孤自飘零……
细细体谅一番,若是她失去萧门,失去徐帆,怕是早已失去理智,自刎而死了吧。
人间多少惆怅客,至今都数不出个结果。
麓扬醒过是因为一阵血腥味,他被呛到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全黑的山洞之中,身边有微弱的亮光,那是白畅手中的火折子。
奇了,他们不是在凤凰山吗?怎么?
他顺着那亮光去找白畅,却未曾发现那人,垂下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白畅取暖的大氅,毛茸茸的聚了许多暖意。
身边还规整的放着自己的包袱,这样规整的方法除了白畅不会有旁人。
他稍微调息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异常,便拿起火折子往外走去。
越是往外走,越能感觉到那股血腥味的消失,他走出山洞,洞外大雪纷飞,所见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他望着一片苍无的大地,直径的喊了两声:“白畅!!白畅!!”
山谷中唯有他自己的回音,来来回回,接连不断。
蓦然的他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想法,在山中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白畅的影子。
难道白畅已经走了吗?
又寻觅了一番,这山中如同失去生机一般,除了大雪,便什么都没有了。
心中泛起空洞之迹,他想起山洞中莫名的血腥味。
他怎么会想到白畅将他丢下自己先走了呢。
加紧步子往山洞赶去,这茫茫大雪之中,连一个活物都没有,哪里还有会什么血腥味。
他跑过的地方,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却很快又被大雪覆盖。
停在山洞前,他拿出怀中的夜明珠,也点亮了那火折子。平复这心中强烈的不安感。
这越是往里面走,他越能感觉到那股血腥气。刺鼻,惊悚。
……
……
他果然在里面,在山洞的最里面,为了不让人找到一般,倒在角落之中。
身上的黄衫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脸色也苍白的如漫天的大雪。
他打算死在这里。
上一次看到白畅浑身是血是在回梅林的路上,他从黑暗中过来一身干净素雅的白衣上满满都是黑血,他面上始终都是轻松的笑意,说是提前准备好的猪血……
那是假的血……
他本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在人的身上看到这么多的鲜血。
白畅还存有一点意识,感觉到自己的被人扶了起来,那人身上的檀香味道和黄衫上残留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笑了:“你不是走了吗?”声音轻的像是一缕空气。
“你打算死在这里吗?”麓扬从怀中摸出当年广陵给他的救命的药丸。
白畅咽下那些药丸,轻咳了几声:“你要知道……这里可是无人之境,你一个人逃说不准还能出去,我已经废了半条命了,你带着我,那就是自寻死路。”
“若是我没有回来,你预备如何?”
白畅心口有一道大的创伤,麓扬脱了他的衣裳,将包袱里面的药敷上去。
再拿出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再把大氅盖在他身上。
伤口得到救治,他失血过多,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他靠在麓扬身上道:“我说过,白畅一生只对三个人真心,第三是爱人,第二是家人,第一便是朋友。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诚心待你……仅此而已。”
麓扬咬着牙,像是愧疚万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谁知道呢,或许就死在这里了吧。”
“你要我愧疚一生吗?”
白畅笑着:“我给你留了信,你只会觉得我已经回黑庄了。不会有旁的疑惑的。可惜……”他昏昏欲睡:“可惜,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太多。”
宛如一声叹息般,他无奈:“你不该回来……不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