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执迷不悟呢。”
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麓扬开口,或许他不再希望广陵能够对自己有任何青睐,却也不希望这个女子一生都把自己拘束在那个只有亡灵的世界里面。
“他还活着。”她轻轻反驳,就连语气中都略带着几分颤抖。
麓扬不自觉的叹气,不是反驳,只是陈述事实:“你知道的,他其实,已经死了。”
“他……”她出口就要反驳,可心里也明白,麓扬说的没错。
男子开口了,一字一句都很轻很轻没有半分反驳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将一切事实告诉她:“你知道的,无论你用什么办法留住他的生命,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要这样骗自己呢?你自己明明知道。”
广陵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知道,又怎么样呢。”
“是啊,你也不能怎么样。”
人间最可悲的莫过于此,她明明知道一切都是一场虚空,都是一场幻境,却还是咬牙痛苦不肯醒来,在那场虚假的梦里顾自的观赏那场水月镜花……
任凭旁人笑她,嘲她,她依旧是那个心有莲香,兀自温柔的女子。
守着自己的一场大梦,孤单悲伤的站在那处。
可她……明明知道,明明就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告诉她,那是假的,不要再看了,往前走吧,前面会有更美的景色。
她却固执的站在那处,一动不动。
是心满意足的,是欢喜的,她温柔的像是一场秋天的细雨:“没关系,我知道,我喜欢这个,我只留在这里。”
麓扬闭上双眼,心居然密密麻麻的痛起来,像是无形的东西握住,难受的叫他窒息,他悲伤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想着那些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广陵的过去,他居然一时间觉得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不会醒来。他也会固执的守在那场梦里。
一片黑暗中,是青衣少女被血染红的衣裳,走在白茫茫一片死寂的天山之上。
手中还握着长剑,长剑上不知是何人的鲜血。
她累了,却不能停下。
终于她停下了,却一直望着某处,好像……那处会有人过来。
明明不会有人来。
她……
她啊……
天山风霜处,等一不归人。
回忆滚滚而来,可是就在这些回忆之中,她看不到半分希望,就连本该有的欢乐,都渐渐变得少了许多。
“你在想什么。”麓扬见她眉头微蹙像是在思量什么一般,忍不住开口问道。
广陵道:“自从入了这个凤凰谷,我总是能在各个地方看到过去的影子,明明这里和从前的竹门半分都不相似,除了这一样的流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总能想起他嘛?”
“嗯,吃饭的时候会不经意的想起,闭上眼睛也能看到他的模样,麓扬你可能不太理解,我一直都能感觉到他就在我的身边。”
麓扬却笑她痴:“真是痴儿。”
“你知道吗?从前我们在杭州外走散过,是真的走散了,我四处都找不到淇奧,淇奧也找不到我,足足三天我们才重新相见,可是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过心慌,因为我知道他肯定在找我,我自己一个人在杭州游荡了两天,最后一天我就不找了,我坐在西湖边上,等他。然后,他就来了。”
人间情义难言,半分言谈都说不出一心愁虑,几番难耐。
皆是人生无常,难得糊涂,难得清醒。
“他……就来了。”麓扬几乎能在广陵寥寥数语中拼凑出当年他们离散的场景,双双寻觅中不得相见,却最后相见于西湖:“怪不得,你喜欢西湖。”
广陵微微摇头,笑的很平静和恬然:“那是我第一次在淇奧的脸上看到着急两个词,大敌当前都能从容不迫的淇奧,只是因为我走丢了,面上就有那样的表情,他还和我说了,对不起。我不明白,他为何要道歉。可如今想来,当时……我也应该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我不明白。”麓扬老实说道。
广陵说:“你怎么会明白呢,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门主曾经和我说过,你们都是红尘中人,虽然看似修为高深,武力精进,实则一生牵挂无法脱俗。”
“红尘滚滚而来,你看这人间谁又不是红尘中人?就连那九华的往生大师也逃不过人心的磨难。”
“听说你们在石门发现了往生大师的遗骨?”
“萧阳体内的六十年纯阳功力,就是大师的力量,他还好吗?”
麓扬点头:“那个孩子比我想的要聪慧许多,他一时迷茫过,白畅却也和他交谈过,总归如今找到探寻的道路了。”
广陵点头道:“那……便好。我找到了大哥和冬姐留在世上的两个孩子,他们已经回到竹门去了。”
“恭喜。”
“大喜才对。”
麓扬捏着自己的食指:“你说等萧阳他们长大了,他们去人间闯荡江湖的时候,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深陷困局,身不由己,还是说李航新能守住一片江山,将来的他们能够肆意江湖,怒马鲜衣呢。”
广陵道:“你可知道命定之说?”
“不知。”
“萧阳身怀异宝,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九华的人也会知道,无论我们怎么铲除九华,杨家,最后也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这些漏网之鱼断然不懂什么叫做息事宁人,所以……萧阳之后的命数必然不会平坦。”
“这……”麓扬也难得的开始苦恼:“这么说……将来的一切都要看那个小子自己的命数了?”
广陵笑道:“不止萧阳,还有我家那两个,江湖只有这么大,武林的盛世每年都会举办,若是将来他们孤身去闯荡江湖,必然会遇上。这是命数。”
“终有一日会相见。”麓扬反复琢磨起这句话:“你的话,一直都是对的。”
“非也,只是……我说的是事实。”广陵像是笑自己一般,嘲弄的说:“咱们两个想的这么多都是没有用的,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龙脉,这龙脉收复不了咱们说什么都是白瞎。”
说到这里,广陵提醒道:“你要小心一点秋霜,她的来意我们并未完全弄的清楚,对付龙脉的时候,你自己一定要小心秋霜。”
“她?”
见麓扬这幅模样,广陵就知道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想来徐帆和麓扬都不是心机深沉的一辈,看穿秋霜的人,也是莫笑,白畅还有自己这些历经千帆的人。
她无奈的捂脸:“你啊,都是门主了,居然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谋划,若是有空还是多和白畅学学吧,自己身边的人除了至亲,来前的都要小心提防。”
“白畅?他也觉得秋霜不可靠吗?”
广陵再次摇头:“不是不可靠,只是……她有秘密,那个秘密我们不想知道,但是……她为了守护住秘密应该也会孤注一掷。”
“你怎么知道?”麓扬全然不明白他身边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看穿旁人的善恶,为何他总是被蒙在鼓中,常常连徐帆都知道的事情,他非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
“见他迷茫的双目,广陵解释道:你心性纯良,自然对这些事情少了一份直觉,徐帆他比你要更明了人性,所以……常常徐帆知道了,你还是不知道。”广陵靠在蓝儿身上,有些疲倦,望着漫天流萤轻絮,心中渐渐平和:“我怎么知道的,就是看她的眼睛吧,还有她做出那些事情时候的神态。”
“和阿兰有关吗?”
广陵点头:“她对阿兰实在是太对冷淡了,那种冷淡快要超出我对母性的认识。”
“她可是一直都抓着阿兰的手的。”
“你难道不觉得,她抓住她的手,不像是母亲拉着女儿,更像是江湖中人带着宝物吗?”
“江湖中人带着宝物?”
广陵道:“相信我,阿兰和龙脉有必然的联系,她身上也有很多我解不开迷。”
“她的身上?”
“她伤口的愈合能力,非常可怕。她身上的伤若是换在寻常人的身上,必然是要七日才能恢复过来,她仅用了两日便全身恢复。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重伤,还是从山崖上落下来的,居然未死……一个全身重伤的人,从山崖上坠落,还能呼救,不过三日就恢复一切,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麓扬蹙眉。
广陵又道:“还有一件事情,她说她自己比寻常人要耐寒,可是当日我们带着她上天山寻母,已经用寒渊真气,暗暗护住她,她却依旧冻的受不住,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麓扬笑了:“你同我说这些当真是对牛弹琴了,我怎么会懂这些。”
“我只是给你提起个醒,秋霜绝不是心中仁慈之人,看过一个村子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出了山谷爱上一个男人,男人却抛弃了她,女人的心,你无法预测。”
“陵儿,你说就我这个脑子,还要去做门主吗?我可能连门中的大小事都处理不好。”
广陵坐起身,看着那边正笔直坐着,却已经睡着的白畅:“你不是还有咱们的白大爷嘛,把他留在梅林帮你不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