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现江湖
愿听萧门一首曲,愿观石门一场武
愿醉梅林一壶酒,愿辞九华一生人。
北风卷曲,带着江水的波涛和泥沙的气味。
江上垂钓的老者轻哼着,词唱的是天下皆知的武林四门。
偶有人来问老者,这一首萧门曲,唱的是哪一曲?这石门的武要观的又是哪一场?
梅林的酒那么多,要喝的是哪一壶?这九华山上的和尚要辞的又是哪一个人呢?
老人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淡笑道:“你若想知道,便上那四门去看看,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众人皆笑,笑声涛涛宛如风浪不息的江面。
江岸边停着一艘客船,摇摇摆摆,老者抬眸正对上一少女的灵眸,红衣白鞋黑发,嘴角带着一抹毫无知觉的笑意,眼中是苍茫的空洞。
老者收了手里的钓竿,欲想离去,转身之际面前却多了一把玉萧,暗红色中带着血色,握着玉萧的那双手,稚嫩娇柔,老者抬头,见那红衣少女拦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老朽可解答姑娘什么问题。”
“阁下果然是知天下,了天下的先知阁,在下江湖野人一个,有一事想问阁下。”
先知阁见这女子眸正神清,非池中之物,淡然反问:“姑娘,可是在寻什么人?”
“是,在下询问之事,非关于此。”
老者将那匆匆收起的鱼线取出,又一圈圈的绕在腕上,心中也大抵猜出这女子想要问的事情:“三月之后,武林重选第一大牌,四门鼎力的局面必然崩塌,姑娘若是找最热闹的地方,举办武林盛世的梅林,便是姑娘要去的地方。”
那红衣少女面露欣喜,追问道:“多谢,阁下。不知我要用何物作为交换……”
“救一人,换一答案。”老者收好鱼线,缓缓起身。
“在下了解。”少女不再拦路,退去一旁。
老者盯着少女的面容,突然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这牙齿与他苍老的面容并不相称,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姑娘若是有幸见到梅林的主人,便将此物还于他。若是见不到,这东西就留给姑娘做个纪念。”
老迈的手腕细细颤抖着……
“在下明白。”少女从怀中拿出手绢将那玉佩细细包好,飞身上了船。
老者看着那少女的背影,幽幽叹道:“这多年的烂账,总归还是要算上一算的。”
江面上飞来一群飞鸟,那水鸟在少女的裙角飞过,飞到老者身前,落了几个弯,又发出好似乌鸦的鸣叫,江岸上的来来往往的人都顾自而生,顾自而亡,无人去看这身材佝偻的钓鱼老汉,老汉身上破旧的衣裳在风中响了几响……
少女落在船头,再回头去看那老者,那人消失了。
此时,船长也吼了一声,船开了,向着江南而去。
少女独自站在船头,船上有商人,有旅客,有诗人,还有江湖人。
她垂眼在船头边坐下,不远处是三个嫩青色衣着的年轻人,少女认得这衣服,这是武林四派中石门的门服,她曾经还嘲笑过这衣服做的与那大葱一般,惹得很多人笑话。
船行了两日,众人的粮食都吃的差不多了,少女似是不知饿一般,两日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处打坐。
船家好几次上前想要询问少女是不是不适,却忍受不了少女身侧内力的寒气。
她生的美貌,如同夜晚的精灵,众人皆在上下打量,却被那股深不可测的内力拦住。
那几个石门中人一开始还能在少女周围落座,后来却怎么样都待不下去,寒气过于阴冷,凭借着他们微弱的内息,确实扛不住,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惹来送命的危险。
第三日,就在船快要靠岸的时候,少女睁开双眼,身周的寒气也渐渐消失。她站起来,一派俾睨天下的淡然,看着自己四周无人可靠近,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暗暗往别处看了去。
众人看去,只见那少女眼中淡然无物,空虚难测。
石门多年来一直被称为武林四大门派之首,招收弟子也是十分严苛,船上三人自认武功已在中上,却怎么都进不了这少女的身侧半分,江湖近几年人才寥寥,连石门这样的大牌都不免在招收弟子上苦恼,加上过段时间便是武林第一大派的争夺战,三人此番下山就是为了寻找能人异士,为石门添上几分斗力。
三人商量了一番,便由其中一个为首的走去追问:“姑娘,可否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少女转身,面无表情:“说。”
“看姑娘的方向是往梅林,不知道姑娘可是梅林中人?”
少女静默:“非也。”
“那……”
少女见他还要问,便道:“我只是江湖中人,不属于任何门派。”
“在下石门中人,北字辈传人,石北玄,不知姑娘能否……”
少女却笑了,望着那人的眼眸轻轻说了句:“不能。”
“为何?”石北玄上前一步:“姑娘都还未知道我要问些什么。”
少女倚在船边浅浅笑道:“我不需知道,我有我要做的事情,还请这位少侠莫要为难我。”
石北玄见少女负手而立,不知道为何,不愿再扰她,悻悻道了句:“若是姑娘他日有幸上石门,还请寻我,为姑娘做个向导。”
少女轻叹道:“我知道了。”
这时船也靠岸了,船家对着天吼了一嗓子,石北玄想起自己还未请教那少女的名字,再回首,却不见那少女的踪迹,可风起的地方却微微的带着荷香,那是少女身周的气味。
“四师兄,你快看。”他身边的两位师弟叫道:“你看那边杏花岭上的红色身影,是不是方才那位少女。”
石北玄立刻探身而望,那抹绝艳的红色,没有人会记错,是她。
“好高绝的轻功。”石北玄望着那抹渐渐消失的身影,陷入深思,四门中轻功最好的便是梅林,据说几位长老已经练至踏雪无痕的地步……
看那少女的行迹,怕是比那踏雪无痕还要厉害上几分,这是何门何派的功夫,还有这少女身周的寒气,也十分诡异。
石北玄眉头一蹙,立刻对着两位师弟道:“马上飞鸽传信回石门,将这少女的情况,如实禀报。”
“是。”
梅林为四派中最逍遥的一派,这派系少有辈分,所有人的师父都是门主,入梅林一派,只得一份心法,一份招式,剩下的,便是自己参悟的事情。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在派中的辈分,常常师叔,师兄的乱喊。惹得一众弟子笑话。
梅林也没有江湖上那些门派的统一服装,因为门主常常嫌弃那些穿得一模一样的门派迂腐,本来这次四大门派争夺梅林不想参一脚,可九华那些老秃驴翩翩就要在这梅林里办盛世。
梅林的门主也不好说些什么,就当做是客从远方来吧。
这边少女刚刚进入江都,她前脚入了客栈,后脚就听到两个梅林中人落座吃饭。她无意偷听,自是待掌柜记录时,她无聊探得。
“麓扬,你此番代表咱们梅林出战,可有压力?”
“梅林近代高手甚少,江湖也是如此。”
“连你这武学奇才都这么说……我们还练什么武。”那师弟一派懒散的模样:“这门主不乐意参加四派争斗,如今却要咱们下山来找高手,你说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麓扬的眼角瞥到那方正在等候的少女,眉角稍稍一动,淡然道:“门主知天下事,嘱咐你我下山,必然是有他们的道理。”
少女衣角飞扬,翩然上楼……
麓扬对着自己身边的人道:“徐师弟,方才那个红衣女,你……”
“看到了看到了,生的好生美艳。”徐帆的眼睛转到少女离去的路途上,拍了拍身边的麓扬:“我看这少女的容貌唯有萧门的武林第一美人段思绣,才能比的上。”
麓扬长叹:“我何时要和你谈论这少女的容貌了。”
“那你要谈些什么?”
“我说她的内功,吐息之间居然半点声响都没有……”
徐帆这才反应过来,回忆起方才的形式:“确实,若不是她生的美貌,只怕我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女子站在那里。”
麓扬俊眉深锁:“梅林突然来了这么一位高手,你说她可是其他门派请来的高手。”
徐帆自幼便在梅林长大,看过的高手无数,有欲望没有欲望,争功名不争功名的他一眼便能认出,梅林虽然多出自由之士,却多多少少都有野心,眼底都带着些掩藏不住的欲望,这是他一眼便能判断出来的。
他知道麓扬这样问他,是在询问他的感觉,他半晌才道:“我方才只顾着看她的脸了,这气质和眼神,倒真的没有留意,不如……咱们去找她?”
徐帆依旧一副狂放男儿的样子:“她若是其他门派的高手,咱们便小心些离开,回去和门主提个醒,要是她不是其他门派请来的高手,那咱们就把她请到咱们梅林去,反正梅林也是需要高手充数的。”
“这……”麓扬有些犹豫:“这是不是不太……”
“人在江湖哪还有什么不太好,这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吗?你既然有问题,那咱们就去解决你觉得如何?”
“那便听你的去寻那女子,解决问题吧。”
徐帆这才笑:“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离了梅林自然也是要在山下找住所,既然要找这个红衣女子说话,必然也是要留在此地休息。
天色渐渐暗下,夕阳最后一缕光线落入太湖,太湖上渐渐的倒映出月色,月色朦胧多情,犹如女子遮羞的面纱,清清淡淡,袅娜多情。
湖上的水浆一摇,这面纱便被风吹散了。
客栈里传出一阵阵悦耳的萧声,吹得曲子既不是平湖秋月也不是春江花月夜,是一首完全陌生,从未入世的曲子。
传出萧声的窗沿边站着谷鸟,如同站在楼下不愿离去的过客一样,贪婪着萧声。
麓扬坐在房中,确定这曲子是从隔壁房中传出,呜呜咽咽,像极了旧人的哭声,苦不堪言。
一向开朗的徐帆也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这萧声是何人所吹,如此心碎伤神,倒是让我想起父母。”
“这曲子上佳,只怕以音律告诫天下的萧门也比不上,不过太凄凉了。”麓扬起身:“虽然不知道这曲子是何人所奏,但,我想去见见何人能演出这样的曲子。”
徐帆立刻拦住麓扬:“你这好结朋友的性子能不能收敛一些,咱们稍微等等,至少等这曲子完了,咱们再……”
这方徐帆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猛地传来爆破声,砰的一声,两人刹那回头,只见不远处火光乍现,燎燎之势恐有冲破九霄之势。
爆破声后是心惊的死寂,而死寂后便是,刺耳的歇斯底里,悲痛欲绝的叫声,声声传来。
两个人立刻跳窗而出,跃到树枝上探勘情况。
“什么情况?!”徐帆视力极佳,立刻在火势中判断出了位置:“是水韵庵。”
“先去看看。”麓扬和徐帆立刻施展轻功,飞速向着水韵庵飞去。
就在两人踏在第一片砖瓦上时,身旁一速红影飞过……身体轻盈,飞身若仙。
梅林的轻功是当今四门中最为高深的,素有,梅林中人过,只剩梅香嗅的美名,这惊鸿过影的轻功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麓扬立刻以内功加以驱策,妄想追上那少女,却始终还是落了一层。
二人前后脚落在水韵庵前,少女回身盯着身后俊雅飘逸的麓扬:“省点力气吧,你还要救人。幼稚。”
麓扬还未反驳,就见那少女点水般飞入水韵庵,翩然若蝶。
徐帆喘着气追过来:“我说,你能不能慢点,你和那小妞置什么气啊。”
“我没和她置气,只是,她只是在诡异的很。”
徐帆摇头:“我看她武功正派的很,绝对不是什么邪门,魔门众人,你就放心吧。”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往火情最严重的地方赶。
水韵庵中的师太等人都未曾受伤,只有水韵庵中的藏经阁受了灾被大火吞没,唯一受害的就是在藏经阁中看守古籍的元丰师太。
那位师太已经被红衣少女救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水韵庵的那些尼姑们正在扑火救书,一时间还注意不到这边。
徐帆上前:“哎?”他好奇的咦了一声。所有人都被他这声咦给吸引过来,麓扬也站到徐帆身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么大爆炸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伤到,真是奇怪啊。”
“这就是你咦的原因?”麓扬无奈:“我是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的人可不懂。”
红衣少女走到徐帆面前:“你若是想说元丰师太有问题,便大声说出来,这么拐弯抹角做什么?”
徐帆这才敢将视线光明大众的放在少女的脸上:“敢问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红衣少女冷冷道:“她身上的伤就是我打的,爆破那么严重,这天下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火势中安然无恙?她一见我便面露杀气,一副要与我拼命的样子,古怪的很。”
麓扬去看那元丰师太,只见她一动不动像是被人封住了穴道。
“你封了他的穴道。”麓扬与少女对视,少女像是在打量他,浅儿一笑:“你们是梅林的人吧。”
“在下,梅林徐帆。”
麓扬见那少女好奇的盯着自己:“在下,梅林麓扬。”
少女手握玉萧,看了两个人许久:“麓扬?原来你就是麓扬啊。”
“姑娘,认识我?”麓扬的目光停在少女的玉萧上,想起方才在客栈听到的曲子。
少女用那玉萧在自己的掌心敲了敲,像是个习惯性的动作:“‘寒梅傲雪’麓扬少侠,你自己在江湖上很有名你不知道吗?”
徐帆立刻谄媚道:“可不是,这家伙总是喜欢装深沉,每次有些什么名声,都装作听不见。我是徐帆,姑娘,你知道我吗?”
少女娉婷而望:“认识,你虽然比不上这位寒梅傲雪,却也别有一番名声,都说你是‘黑白子’能一眼看清别人的真面目,好人坏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这可是真的?”
徐帆望着少女嘴角浅浅的笑意:“姑娘若认为是真的,那便是真的,若姑娘认为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少女转身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元丰师太:“你们既然是梅林弟子,那这人便交给你们处置吧,我要回客栈了。”
麓扬见少女要动身立刻拦住:“无意冒犯,还请姑娘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你说。”
“姑娘是何人,为何会来此处?”
少女负手而立:“我不是坏人,你知道这件事就好了,我来这是为了看热闹,过段日子第一门派争夺,怕是会很有意思。我只是个过客。”
麓扬蹙眉:“这么说,姑娘不是别的门派请来的高手。”
“不是。”
徐帆立刻上前,对着少女一番嬉皮笑脸:“那正好我们梅林也需要高手,你来我们这如何?只要你答应,我们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
少女盯着徐帆那张眉目清晰,俊朗不凡的脸,许久才道:“你是要我去你们梅林当战力?”
麓扬站在一旁看着徐帆奋力挽留,明知道这少女绝不会答应,还这么费力,不过这也正是徐帆的所作所为,他顾自走到元丰师太面前用怀中的绳子将人绑住:“得罪了。”
元丰不能动,经脉被少女完全封住,连开口都做不到。
少女耳边是徐帆喋喋不休的请求,眼中看的却是正在捆绑元丰的麓扬,她转身看向徐帆:“加入你们就算了,不过……我确实要上你们梅林一趟,有个人托我带东西给你们门主。”
“哦?姑娘认识我们门主的故人?”
少女摇头:“非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少女靠近麓扬,抬手就用玉萧割断了麓扬的绳子:“你这绳子是用来绑猪的吗?用内力一震就开了。”
麓扬再抬头,只见少女从手腕上解下一道极细红线:“用这个绑吧,她越是挣脱,越是逃不掉。”
待火势稍歇,众人回首去看藏经阁,冒着苦涩难闻的气味,断壁残垣,几个尼姑走来,一字排开,灰色的袍子上带着几抹黑焦,却掩不住这些秀气少女的白皙皮肤。
少女再去看时,那些妮子已经分成两边,她们身后走出一位杏黄色袍子的老尼。
“多谢三位施主慈悲,贫尼,号元休。”
麓扬脚边便是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元丰师太,他注意到这位元休师太的眼中闪过一些不耐,立刻也摆出架子。
“在下,梅林麓扬,奉门主之命,下山办事,偶路此地发现这位师太监守自盗,本着梅林守江南一地平安,还请元休师太将这位师太交于梅林处置。”
“阿弥陀佛,此事乃是本庵大耻,还望麓扬少侠手下留情,将此事留于贫尼闭门自己解决。”
徐帆见这位元休师太不肯放人,心里自然也是困惑百生,他与麓扬对视一眼,两个人又默契的看向红衣少女,那少女浅浅一笑,意识麓扬将红绳解开。
麓扬走到少女身边:“为何?”
“一会儿和你解释。”少女上前将那红绳解开,对着元休师太道:“师太,好雅兴啊,这清冷的夜,也备着这么多水。”
元休双手合十,静默低头:“阿弥陀佛……”
少女冷笑一声:“老秃驴,真没意思。”转身离去,薄纱外衣飞飞扬扬,好似九霄夕阳,红云飘过不留痕迹。
那二人见少女离开,便也作揖离开。
少女走在前头,对着麓扬和徐帆大喊道:“咱们今夜就上梅林吗?”她像是故意喊得这般大声,翩翩让那些尼姑听到。
麓扬走到少女身边:“你故意的?”
“是。”
“为什么?”
“我可没解开那只母驴的穴道,她们自己玩去吧,解不开自然还是要上梅林的。”少女弯过街道,望着远处不知名的桥,笑问路边的小贩:“兄台,你这粽子鸡,多少钱?”
小贩见美艳的姑娘,呆了半天才恢复成原来的机灵模样:“六文钱一个。”
少女从腰际的钱袋里取出铜板递过去:“给我三个行吗?”
“这哪有什么行不行的,来,姑娘,三个粽子鸡。”
油纸里面包着三个粽叶裹着的饭团,饭团上微微冒着热气,少女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吃吗?”
那二人晚上也还未进食,立刻取下两个:“多谢姑娘。”
少女浅笑:“不客气。”
这三人并排而立,看着街边小贩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收摊回家,十里长街也人眼稀少起来。
麓扬看着月色下少女的红衣:“姑娘,你何时上梅林?”
“明日便去,或者……”少女驻足在长桥上:“后日再去也行,我一个人,去也好,留也好。你们两个关心这个做什么?”
“你方才不是还说要和我们两个一起去梅林吗?”
少女盈盈而笑望着桥下流水,水中是她的影子,却多了几分凄凉:“我只是说我要上梅林,可从未说过要和你们一起上梅林,就算是说了,那我……后悔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
“你这人真奇怪。”徐帆半坐在桥栏上,湖水上多了个背影:“做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少女却也笑了:“我言而无信如何,我不言而无信又如何,你我萍水相逢,我不害你就已经是道义了,你还指望我对着你三跪九叩,俯首称臣嘛。”
麓扬见徐帆一副吃瘪的表情,上前一步站在少女身边:“没想到能言善道的徐大侠也有这样吃瘪的一天啊。”
少女听着流水潺潺的声音,手里还握着带着热度的粽子鸡,眼前桥栏上每隔一尺就有一个活灵活现的石狮子,她将粽子鸡放在石狮子上,转身问道:“你们二人可有什么仇家?”
“仇家?”麓扬摇头:“没有。”
徐帆也摇头:“梅林少涉武林争斗,不要说我们两个羽翼未丰的小弟子,就连我们师傅也尚少与人结怨。”
少女颔首而笑:“那三月之后的门派之争,两位可有要出战的?”
“我要出战。”麓扬也顺着少女的眼光去看桥下的流水,淅淅沥沥……
徐帆见麓扬的脸色变了几遍,也能料想到这水下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少女看着刹那间就寂静如水的街道:“这路上的人倒也离得飞快,我看你们梅林最好快些查看这些年你们的地头上到底出了多少别门别派的恶霸,不然,有一日你们这梅林被人彻底侵占了,你们都不知道。”
“门主素来少管这些事,姑娘此番提醒,我们也是了然了。”
少女将那二人手里的粽子鸡夺过来:“我只是多嘴一句而已,水下的朋友们,你已经暴露,为何不现身呢?这么好的流水,我可不希望被你的血染红。”
麓扬和徐帆也握紧自己手边的兵器,静静的等待着水下‘朋友’的出现。
水下传来几声闷响,带着水意和杀气的四人从桥的两岸飞身而上,将三人团团围住。
少女依旧不动声色的望着潺潺流水:“还有几位不出来,是打算在这水下洗个凉水澡吗?”
麓扬挡在那少女背后:“你少说两句,他们来势汹汹,不知道有多少人,你这样挑衅,当心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少女见天空明月被一朵不知何处飘来的云遮挡住,阴沉的让人透不过气,失了这月色,连方才盈盈的流水也刹那死气沉沉,叫人不快。
“一共十六个,四个在桥上,还有四个在水下,左右两岸的屋檐上各有四个,一共十六个。身手不低,有备而来。”少女清清冷冷的将自己感知到的情况告诉那两人:“你们两个对付桥上的四个吧,剩下的交给我。”
徐帆却不愿了:“你不要说大话了,你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怎么可能,别逞强,咱们三个联手肯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少女手中的玉萧渐渐变得锐利起来:“杀?我可从来不杀人。”
“你……”麓扬也想拦着这红衣少女,可想起方才这少女飞身极速的模样,又想起她深不可测的内力,担心的话到嘴巴,变成了相信:“那你自己小心。”
站在桥边的四人,见这边无动静,便抢先一步举刀砍来,劈风而落的刀刃划过徐帆左臂的衣袖,未过几招他便能感觉到来者不善,是下了死手的。
九节鞭出手,将那二人的长刀团团圈住,徐帆眉目似星辰,加重语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反手将这二人踹翻在地,九节鞭收手毁了那二人的兵器。
麓扬的武器是一把花纹奇特的宝剑,唤作冷梅。
长剑不出鞘,剑鞘带着内力震断了对方的兵器,他缓缓收手,优雅俊逸。
少女的目光在麓扬身上停留了几秒,确实对得起寒梅傲雪这个称号。随后拿着玉萧,呜呜咽咽的吹奏起来。
麓扬和徐帆立刻分辨出来这萧声就是今晚隔壁房中传出的声音,他们还未反应过来,身周就有一股潺潺的寒意袭来,让人好生打颤。
麓扬的修为算是小辈中最为顶尖的或者说已经可以和某些前辈一较高下了,徐帆虽然比不上麓扬精进,却也是小辈中的佼佼者。
他二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对着武林的高手排角还是了解一二的。各门派的武功也多少能够认出,即使是那些旁门邪道也能从各方面了解到一些。
如今他们看着自己面前绝美似精灵的少女,不由的陷入深思,这暗暗萧声中满是寒意十足的绵绵内力,稍稍被波及便会心脉受损,若是听上这么一段,只怕会经脉禁断,内力全失再无法习武。
麓扬不禁心惊,连带着看少女的眼神都冷了几分,好毒辣的招数。
徐帆心思更为细腻,他拉住麓扬:“她有意避开我们在出招。”
麓扬这才发现,他和徐帆即使不用内力护体,也不会被这萧声波及到。
水上浮出四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刀沉入流水,一动不动。
两岸传来两阵痛苦的呻吟,不知落了多少人到地上。
“你……”麓扬望着少女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少女渐渐停了萧声,带着三分讽刺笑道:“你们不知道的功夫。”
“你不杀他们?”麓扬问。
少女眸色变的冰冷,带着清冷凄凄的惆怅,她仿若一声叹然:“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徐帆见他二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可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那你用这招数,岂不是害得他们再也无法练武了?”
少女望着被云朵遮住的天空:“是啊,既然他们想要我的命,他们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躲在暗处预想杀人,能是什么正人君子?”
“你不杀他们?”徐帆也问。
少女娉婷而笑:“我杀他们?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留着命好好想想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吧。”
“他们冲我们而来,不一定会杀你。”
少女望着徐帆:“黑白子你这么幼稚吗?他们认定了我是你们梅林的客人,为了四门之争,他们会对我手下留情?”
“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麓扬蹙眉。
少女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
两个少侠一时间不知道该和这位少女说些什么,麓扬拱手作揖:“方才我被姑娘的身手所惊,一时间有些急躁,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少女颇有意趣的盯着麓扬:“你这人倒有意思,犯错快,认错也快,有意思。”
徐帆见气氛有些缓和,只好跟着打圆场:“嘿嘿,这小子从以前就是这幅模样,傲得很,姑娘在下也给你赔礼道歉,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那遮住圆月的云儿,又离开了,月光再照流水,少女已经无心去看,她挥挥手:“我有说我生气了吗?你们这些人真的有意思,你们这般客气,倒让我觉得是我蛮不讲理了。”她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走:“我回客栈了,二位好走。”
麓扬快步追上去:“姑娘我们也住客栈,一同吧。”
徐帆也追上:“可不是,万一再遇上个什么人,还要请姑娘出手相助了。”
少女也不计较只是半是娇嗔的说:“你们不嫌我出手毒辣了?”
麓扬被少女瞪红了脸:“在下不是已经向姑娘道歉了吗?”
少女无奈颔首:“你们告诉我,这四门中谁最有可能取得胜利?”
“石门后起之秀太少,前辈却多是高手,萧门一直平淡,少有高手而出,多有乐师和朝中官员。九华……”徐帆回答的语速慢了下来,麓扬接着道:“九华绝世高手极多,出家人四大皆空自然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厉害的多。”
少女却冷笑:“是吗?我看也就是一群,满嘴仁义道德的老秃驴而已。”
徐帆笑道:“你这话也就在我们面前说说,若是在别人面前,别人一定会说你有辱斯文。”
少女的玉萧在掌心轻轻敲击:“所谓绝世高手,不过是他们这群老秃驴仗着九华地势才有的胜果,若是让他们到你们这梅林来,平地水湖,无高山,无高树,他们的拳法看起来也不会那么高深。”少女盯着麓扬道:“你若是遇上那群老秃驴,只要出剑去刺他的手,保证他抱头鼠窜。”
徐帆看着少女:“其实,这些也只是大家都知道的表象,真的要说各门派的实力,我们知道的也不尽然都是真的。就说我们梅林吧,我都不知道我们梅林到底有多少高手,虽然大家都是一师之徒,可在外游学的实在是太多。”
少女说:“你们梅林最自由,天高鸟飞,任自由。说了这么多,你们两个还是没告诉我,你们觉得哪个门派成功率最大。”
麓扬摇头:“这次门派之争,允许各门寻找江湖高手来助,第一是为了平衡各门的武学实力,第二是看各门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我们梅林处处吃亏,怕是赢不了。”
徐帆也点头:“确实,要我看也是九华或者石门,怎么都轮不到我们头上。”
少女叹然一声:“哪有你们两个这样涨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
麓扬也摇头:“这是现实,我们只是客观的与你谈论而已,这也是江湖尽知的事情,所以大家才会选择在梅林举办门派大事。”
“这不是挑软柿子捏吗?”少女挑眉:“不过,你们一个二个志气这么低沉,你们门主不会失望吗?越是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越团结吗?”
徐帆也是无奈:“我们门主前几日和我爹喝酒,喝的酩酊大醉……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还耍酒疯,烤了厨房的一只鸡,被厨房的阿婆追着骂呢。”
少女噗的一声笑出来:“我只是听说梅林的门主很随和,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看来我要快点上山去找你们门主了。”
麓扬:“我们明日上山,姑娘和我们一起吗?”
徐帆立刻拉住麓扬:“你别急着说啊,门主不是让咱们下山找高手吗?”
那少女转身笑道:“麓扬少侠可是明白了什么?”
麓扬点头:“门主不愿我们卷入四门之争,也从未派遣门中弟子去江湖中找什么高手,派我们二人下山,不出江都,只在江都中寻找,我想门主并不是真的要找什么武林高手,而是让我们下山来找姑娘的。”
少女盈盈顾盼:“确实,这些老家伙都喜欢研究星宿什么的。”
徐帆立刻望向麓扬:“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麓扬望着月亮:“门主不是急功好利的人,这样急切的派我们下山肯定是有事。”
少女摇着手里的玉佩:“这个就是你们门主想要的东西。先知阁的老者给我的,不过……我看那个老者也不是什么老者。”
“嗯?”
三人借着月光,向着客栈走,浅浅月光,月升越高,少女抬头再去看月光,才发现今夜的月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圆。
麓扬看着少女的背影,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身:“木灵。”
“来江湖做什么?”
“寻人。”
“何人?”
少女莞尔一笑,清丽如太湖中常开不败的红莲:“至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