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Cigale Montmartre是一家小有名气的法国餐厅,在梨泰院这种多民族多国籍聚居地,美食通常不以“地道”取胜,厨师长们都是博采众家之长,这家餐厅也不例外,菜式和口味上对意大利菜、西班牙菜多有借鉴。
“用冷牛奶浸泡处理鱼腥味确实是法式料理中的传统做法,但科学证明烧开的牛奶去腥更彻底。”梁葆光把炸蝶鱼条放进嘴里之后品味了一下,随即不甚满意地摇摇头,自从坐下之后他就一直对各道菜品头论足,反正法国人吃饭的时候最喜欢说话,“他们为什么就不愿意多花两分钟让一道菜更好吃呢?”
李侑晶对梁葆光这德行早就免疫了,她们一起在西奈山医院工作了三年,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吃午饭,医院食堂里的每一道菜都被他批得一无是处,然而他还是会点一堆东西然后都吃完,“有什么意见可以跟厨师长说,我只是个端盘子的小妹,如果客人你觉得不满可以不用给我那百分之十五的小费。”
“别这么心事重重的,活得潇洒一点不好吗?”梁葆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
“有心事的不是我,是你。”李侑晶揉了揉眉心,面前的人对于她来说就跟亲弟弟一样,所以她不希望他这样继续把自己封闭下去,“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你们有理由用玩世不恭把所有人都挡在你的世界外面。”
梁葆光点点头,“学姐你说得很对,那当然不是我的错,就像你父亲也不是你的过错一样,是时候放下了。”
李侑晶原本在西奈山医院做内科医生,生活充实,工作出色,前途远大,但后来她忽然接到家中的电话,告知她的父亲得了肺癌。她义无反顾第辞掉了西奈山医院的工作,回到了韩国照顾父亲,因为她觉得自己对父亲的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侑晶的家中还有两个妹妹,但她们一个是小学老师一个是银行职员,都不具备专业的诊断能力。得知父亲的肺癌已经发展到第四期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忍不住去想,如果她留在韩国工作留在父亲身边,一定可以早点发现早点救治,这样就不会在他只剩两个月生命的时候才悔恨不已地回来。
“我已经放下了。”李侑晶切着鱼条心不在焉第回答道。
“学姐,乳腺癌有粉红丝带,前列腺癌有蓝丝带,骨癌有白丝带,胰脏癌有紫丝带,脑癌有橙丝带,血癌有红丝带,卵巢癌有蒂尔丝带,淋巴癌有亮紫丝带,但人们从来没有想过给肺癌病人弄个什么丝带表达一下关心,你知道为什么吗?”梁葆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直直第看着李侑晶的眼睛,“因为他们吸烟,得肺癌是活该。”
“Damn It!你最好别在我手里拿着刀的时候惹怒我。”李侑晶因为气得手抖,刀子重重地切在了盘子上,发出乒的一声。
梁葆光没有畏缩,“我知道你担心母亲和妹妹也会受疾病困扰,可是你留在韩国又能怎么样,你一个月能见上她们一次吗?这跟你在纽约时没有任何不同,真正关心就让她们定期去体检好了,韩国的医生能力不会比你差到哪儿去的。李专家,西奈山医院比高丽大学医院更需要你。”
“回去给你当保姆吗?我看西奈山医院并不需要我,只是需要一个能照顾你的人。”李侑晶其实心里很清楚,她就算留在韩国留在母亲身边也没什么用,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但这样至少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些。
“大错特错,我已经从西奈山医院辞职了。”梁葆光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像我这样的8岁大男孩,确实需要一个保姆。”
李侑晶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之前在电话里在邮件里梁葆光一直都跟她说是请了大假来首尔散散心,结果他居然把医院的工作给辞掉了,“你疯了吗,我在那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内科医生,而你带着一整个组,你走了他们全都得降级。”
“莉莎去了急诊部,詹姆斯去了胸外科,麦金尼到其他医院去了。”梁葆光的年纪并不大,但他已经是非常受认可的传染病专家了,有多篇论文在两大医学期刊上登载过,“不过这样不是最好吗,很多人都说我是因为有个好爹才坐上那位置的。”
“你这是在放纵自己。”李侑晶无法理解梁葆光到底是怎么了。
“露天的餐厅真叫人着恼,大热天吹不成空调不说,还总感觉有蚊子在咬我的腿。” La Cigale Montmartre一大特色就是露天餐桌,夏天的晚风吹拂中就餐确实很享受,不过梨泰院喧闹的环境其实给这个布置减了很多分,“咬我的蚊子说不定之前还咬过狗,所以我有很大可能性会得上……”
“别幼稚了,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梁葆光转移话题的方式实在太烂,李侑晶十分严肃第看着他,要求得到一个答案。
“噗通。”梁葆光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旁边的位置上一个女人忽然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是晕过去了,而另一个女人赶紧跪倒在她身边将她抱了起来,“秀晶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姐姐。”
梁葆光看到这种情况就觉得想笑,女人只要一慌乱,什么样的傻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位小姐,你是想要弄断你妹妹的脖子么,快把她放下躺平。”
走到病人旁边跪下,梁葆光将这个叫秀晶的女人的头部拨得偏向一侧,然后就伸手去解她的衬衫纽扣,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就感觉自己的背上被踢了一脚,一回头就看到病人的姐姐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干嘛?”
“你干嘛?”这女人就像是发怒的母狮子。
“你这个白痴看不出来吗,我是个医生,在给你的妹妹实施急救。”梁葆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该女人的脸上有着浓浓的不信,大概医患纠纷都是从彼此的不信任开始的,“急救需要解她的扣子?”
“对,待会儿我还要给她做心脏按摩呢。”梁葆光没好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