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华急忙道:“为什么啊嫂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家老爷子眼看不行了,算我求你们啦。”别看张全华平时为人不怎么样,在村里也经常仗势欺人,可对他家老爷子是真的孝顺。
连海山跟他是一个村的,当然知道这张全华的为人,他弟兄三个仗着有个当官的叔叔,经常欺凌乡亲,这家伙还跟村东头的吴寡妇有染。连海山最瞧不上这种人来,农村有个俗话叫‘挖绝户坟,踹寡妇门’,这种人最令人所不齿。
村里传说吴寡妇的丈夫是造人下咒意外摔落山崖横死的,跟这个张全华有关。不过那都是以讹传讹,谁也没真凭实据证明是张全华干的,连县局刑侦科都没查出是什么原因来,谣言满天飞是没用的。
瞧不上归瞧不上,但这种人可不能轻易得罪,古话说得好:宁愿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连海山知道张全华有钱有势心狠手辣,最好不要招惹,更何况人家还买了礼物上门,媳妇直接拒绝了他,那还不让他怀恨在心吗?
这些念头在连成山脑海一过是霎间的事儿,别看他平时木讷寡言,实际上心思缜密的很,书上说这种人叫大智若愚。他连忙对媳妇说道:“红菊,全华大兄弟轻易不求咱办事,这点小忙还是应该帮的,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闭嘴!”付红菊冲丈夫一瞪眼,把连海山后面的话当场给噎了回去,转头对张全华道:“大兄弟,不瞒你说,我家栓柱就是平常的小孩子,偶尔说一两句疯话当不得真的,我看是大家误会了,我们真帮不上你,真不好意思,你请回吧,天太晚了我们要歇着了,成山明天一早还要下地干活,就不留你了。”
听付红菊直接下了逐客令,张全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火蹭地就上来了,冷声道:“嫂子,都是街坊邻居的,你就这么狠心吗?”
付红菊冷淡道:“张大爷有病,你得去请医生,要是中邪,你去求东村的苏嬷嬷给送送,求我们有什么用?我家栓柱是小孩子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吗?”
张全华蹭地站了起来,将桌上的东西划拉进包里,冷笑道:“好,我今晚算是记住你俩口子了!咱们走着瞧!”拎着包大步向外走去。
连成山追出来喊,“大兄弟,你嫂子人就这样,千万别跟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慢走,你慢走啊……”大门‘咣当’一响,张全华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关上大门回到屋里,连成山埋怨媳妇,“红菊,这种人不能得罪啊,反正就是让栓柱看看,看不出什么也不赖咱们,犯得上惹人家生气吗?”
付红菊杏眼圆睁,“你怕了?瞧你这熊样!他有什么好怕的?栓柱的事儿绝对不能宣扬出去,从今儿起,就立马给我打住!咱是穷,可绝不贪图他那点东西,穷人也得有点骨气!二虎子送来的东西,明天我就给送回去!现在马上睡觉,明天你给我弄钱来,去翠云山!”
她说完就先上床搂着儿子躺下了。付红菊脾气刚烈,也幸亏是嫁给连成山这种沉稳寡言的人,要是俩口子你刚我强谁也不让着谁,那还不得天天吵架,那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连成山抽了一支闷烟,熄灯上床躺在媳妇旁边,摸黑伸手去扳媳妇的肩头,被付红菊一巴掌给打掉了,小夫妻背对背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连成山到老宅跟父母说这事,成山娘一听孙子这情况,也愁得唉声叹气。连老汉抽着旱烟不说话,他手里没钱,儿子又碰到难关,老人家也疼孙子,有话也说不出来。
连成山过来跟父母说这事,也没指望跟爹娘伸手要钱,家里有大事不能瞒着父母,这也是做子女的本分,他坐了一会儿就回家吃早饭了。
等他一走,连老汉将烟袋磕了磕,“山他娘,我去镇上赶个集。”
“去赶集做啥咧,兜里连分钱都没有。”成山娘道。
连老汉不说话,倒背着手去了羊圈,一头奶山羊正在吃草,抬头冲他‘咩咩’叫,山羊的肚子很大,眼看要下崽了。他打开圈门,把山羊牵了出来。
成山娘从屋里惦着小脚跑出来,“死老头子你要干啥咧?这山羊不能卖!你身子骨不好,还等着喝羊奶呢,把羊卖了咋办?”
连老汉头也不回,嘟囔了一句,“孙子要紧。”牵着奶山羊出门走了。
……
连成山吃过早饭,走街串巷找平时相好的几个弟兄借钱,但大家手头都不宽裕,谁有钱借给他?中午回来付红菊问他借到了没有,他摇摇头,“吃了晌午饭去姑姑家看看去。”
连成山的姑姑嫁到了十八里铺,两个表哥日子过的还行,应该能借点儿,再借不到他只好卖粮食了。土地刚承包到户,当年收的粮食巧好够一年吃的,要是卖掉的话,他一家三口下半年吃饭都成问题,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毕竟孩子的事儿才是大事。
十八里铺离河沟村也不近,有七八里路,连成山也不好意思再借二愣的自行车了,吃完饭准备一路走去。还没等连成山出门,他爹连老汉倒背着手走了进来。
“爹,您怎么来了?吃了没?我给你再做点儿?”付红菊将怀里的栓柱放下起身问候,小家伙跑过去叫爷爷。
连老汉逗了逗孙子,满脸褶子笑的开了花,对付红菊道:“爹不饿,一会儿回家吃去,成山,给!”他从破衣口袋里掏出一卷钱,塞进了儿子手里。
“爹,你哪儿来的钱?”连成山接过来诧异道。
“别管了,赶紧带栓柱去看看去,别耽误了孩子。”连老汉摸摸孙子的脑袋,转身走了。
连成山打开卷成一团的钱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块,付红菊在旁边看着问道:“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爹肯定把羊给卖了。”连成山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苦涩。
付红菊沉默了一会儿,道:“等咱挣了钱,好好孝顺爹娘,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去翠云山。”
栓柱仰头问道:“娘,翠云山是哪儿啊?”
付红菊搂住儿子,轻声道:“翠云山很远很远,山上可美了,爹娘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好呀!好呀!”一听要出门玩儿,栓柱乐的一蹦一蹦的。
连成山将独轮木车收拾了一下,轮胎充足了气,松动的几个地方也加固了。他准备用这个推着老婆孩子一路走到远在三百里之外的翠云山去。
傍晚,付红菊的三哥付永刚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浑身都响的破自行车来了,进门跟两口子说了几句话,掏出一把钱来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们哥仨凑得,咱娘说了,给栓柱看病要紧,妹夫,这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连成山忙道:“不用了,我有钱,三哥,这些钱你还是带回去吧。”
付永刚道:“穷家富路,多带点有好处,我先走了。”
连成山还要推辞,被付红菊一眼瞪了回去,“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三哥又不是外人!”
连成山只好收下,留三舅子吃晚饭,付永刚推辞掉了,说留下吃饭你们还要花钱买酒菜,还是回家吃算了,蹬着破自行车趁着天没黑就走了。
等付永刚一走,栓柱疑惑问道:“娘,我有病吗?”
“瞎说,我儿子哪有病?”付红菊摸摸儿子的脑袋。
栓柱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问道:“可三舅说给我去看病啊,娘,咱们去翠云山是不是给我看病啊?”
夫妻俩无言以对,栓柱这情况,可以说是有病,也可说是没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