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突然传出来几声尖厉的鬼叫,又转瞬即逝,耳朵慢的人,几乎没有听到这几只厉鬼在濒灭绝之前的惨呼。
躲在骰盅里的小鬼儿,发觉外面的形势不妙,脚底抹油,顺着骰盅和桌面之间的缝隙,悄悄溜了出去,逃之夭夭,头都没敢回。
赌场内又来了一个道士,而且,貌似并不是和楚笑一、贾南这对师叔和师侄一伙儿的,更重要的,是这个声音,燕赵听着有几分耳熟。
声音很遥远,燕赵觉得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但是,又觉得特别的亲切,只不过,因为时间久远,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什么人!”楚笑一豁然而起,他的身躯看似文弱,但是,张口发声,却是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燕赵转回头来,率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袭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身体微胖,身高中等,左手中挥酒着一柄要秃了头的拂尘,轻轻挥洒,飘逸出尘,圆脸,目若朗星,眼窝深遂,透着洞察一切的智慧。
草!是清源,是清源道长!燕赵呆若木鸡,虽然十年未见,崂山派的尘世修者清源道长,容颜未改,英风依旧如昨,只是在眉宇之间,比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沧桑,鬓角边,也多了几丝白发。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燕赵的眼眶,慢慢变得湿润,往日那些同生共死的患难之情,历历在目,一点一滴,涌上了心头。眼泪,在微润的眼眶之中,不争气的开始往下流。
十年前一别,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期,谁料到,苍天注定的游戏,又在地底相遇。
在感慨激动的同时,燕赵心中也在划着疑问,清源道长怎么会出现在核洛大陆?
“咋的了,大燕!”绿豆误以为自己把钱都输光了,引得燕赵伤心欲绝,有些手足无措,“不好意思......”
“啊!”绿豆的眼神,也怔怔呆住了,貌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在清源和燕赵中间指来指去,张大了嘴,嘎巴来嘎马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清源根本没想到会在核洛大陆遇到十年前的故人,目光从他们身上淡淡的扫过,没做任何停留。
十年前,燕赵和绿豆,刚刚才二十出头,十年间,他们已经由青年,步入了中年,自身变化很大,另外,他们现在穿的,又是宋人的服装,即使燕赵和绿豆直挺挺的站在清源面前,如果清源事前没有心里准备,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们两个人来。
更何况,清源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铲除鬼魂上面。
当年,清源道长向来是不给钱不办事儿的,而且,钱给少了还得讨价还价,十年过去了,怎么变得这么积极,路见不平,拨刀就上了啊!
岁月真是一把好的杀猪刀啊!
眼泪虽然在流,燕赵的嘴边,却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贾南发现楚笑一辛辛苦苦拘来的亡魂被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清源一张符就给灭了,怒火中烧,他忘记了自己也是个道士,气鼓鼓的吼道:“臭道士,竟然敢坏了道爷的好事!”
“道士捉鬼,天经地义,小道坏了道兄什么好事!”清源很诧异,然后,突然间就醒悟了过来,正容道:“茅山败类,这些亡魂,难道是你们......”
“胡说八道!”楚笑一的心计,远比贾南深沉,心知不好,急忙打断了清源的问话,“永安城内,风平雨定,怎么可能会有鬼魂作祟,你装神弄鬼,到底是什么人!”
“天下道门,俱是一家!”清源的右手,从上到下,比了比自己身上的道袍和拂尘,“道兄与我,同是茅山弟子,怎么会看不出小道的身份。”清源一脸的无辜。
“哪个是茅山的弟子!”楚笑一的脸色,阴沉如水,清源刚刚露头,就出手毁了他翻盘的大计,他对清源,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他剥皮锉骨,要知道,贾南之前输出去的,可是一对上好的白玉麒麟啊!“道爷是岳魂门下!幽魂煞客楚笑一”
楚笑一,在地下世界的岳魂门中,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不然,贾南有难,也不会巴巴的把他请来。
“岳魂门!楚笑一!”清源低头思索了片刻,眼中满是迷茫,他行走江湖十几年,但是,对岳魂门并不了解。
“小道正在追杀一只残害无辜的厉鬼,路过此地,恰好看到几只亡魂在桌面上飘荡,便顺手料理了,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万分抱歉!”清源抱着拳头,团团作了一个揖。
清源的言行举止,并不像是当代的国人,充满了浓郁的古风。他的这个特点,在地面上显得不伦不类,到了地下,却是如鱼得水,看不出有任何外来人的痕迹,除了眼神,跟土生土长的地下人没有任何区别。
“还有一只小鬼,从这个骰盅下溜走了,除鬼务尽!小道还要去追赶,再会!”
骰盅内的小鬼,虽然偷偷逃走了,但是,仍然没有逃脱得了清源的火眼金睛,他的话一说完,也不管大家是什么表情,什么意见,穿出人群,自行追了下去。
“小......”绿豆正要开口叫“小道士”,燕赵在暗地里猛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又把嘴凑到绿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绿豆诧异的表情,在脸上慢慢凝固,继而释然,望着眼前的赌局,貌似还有几分不情愿。
“草!”燕赵怒生脸面,“你要是不去就我去,你在这儿和鬼干!”
“别!还是我去吧!”绿豆急尽快冲开层层包围,奔着清源消失的方向就追了下去,“我干不过它们!”
赌场内的人,都是来赌钱的,他们的心思,完全放在买大小和买输赢上,至于谁来了谁又走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清源和绿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对赌客们而言,只是赌局中的一个小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