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绿豆的面,江东不敢撒谎隐瞒,断断续续,把自己聚扰小弟,强行收取保护费,以及为什么和绿豆、燕赵打架的经过一五一十,详细复述了一遍,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绿豆在一边听得不住冷笑。
江父万万没有想到,堂堂教育局长的儿子居然无耻到当街去收“保护费”,欺负弱小还能勉强容忍,将来加强教育,及时整改,就能万事大吉。把人打进医院,昏迷不醒,万一不治,可是要吃枪子儿掉脑袋的!江父气得浑身直突突,双眼圆睁,脸神凶得吓人,突然间,他又飞起一脚,刚刚爬起来的江东,仰面朝天被他踢翻,骂道:“你这个逆子!”
江东被踢得哭爹叫娘,江母心疼,赶紧再次合身扑了上来,江父怒道:“他惹下这么大的祸儿,你还护着他,都是你给惯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打孩子有什么用?你这个当爹的,倒是快想办法啊!”江母趴在江东身上放声大哭。
江母的一句话,让盛怒中的江父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温言对绿豆道:“年青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但是你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这副侠肝义胆,很让我钦佩!”江父精通世故,表意之前,适时送给绿豆一顶不大不小的高帽子,稳定他的情绪,“现在,我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抢救你兄弟的性命!至于说你要找江东报仇,那都是后话,应该看你兄弟的抢救结果。”
绿豆虽然混出了十二年教育,文化不高,但毕竟也是高中毕业,明白事理,他默默思索着江父的话,一言不发。
江父猜测自己的话在绿豆心中发了芽儿,起了一定作用,信心大增,继续劝解绿豆,“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正是应该闯世界、立大业的年纪,去市场卖鱼,肯定是被逼无奈,你们手头儿不宽裕,治病的钱,我们出,你说个数”
“我不是来要钱的!”绿豆一摆手,打断了江父的话,“我们兄弟虽然穷,却有骨气,不会满世界的讹人!也不会受嗟来之、之‘钱’”,绿豆毕竟文化有限,不过这一句话,也造得江父江母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羞愧难当。
“江东打伤了你朋友,掏钱为他治病,理所应当!”江父一心一意,想尽快把眼前的这个小煞星先哄走,要不然,指不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大事?言语之间,更多了几分客气和卑微。
“我不要钱,就是要看住他!”绿豆上来了犟脾气,指着江东,“如果我兄弟死了,他跑了,我找谁去报仇?”
“如果你兄弟真的抢救不过来,那时不用你杀它,法律也饶不了他!”江父对绿豆的倔强十分无奈,却又不敢得罪,只得继续耐心劝导。
江母见江父迟迟拿不下绿豆,打算开口帮腔,江父对自己妻子的性情了如指掌,担心她越帮越乱,急忙伸手制止。
江父又接着说道:“不如这样,我和县医院的宁院长非常熟悉,我立刻去找他,让他找几个天河县最好的医生,为你朋友会诊,你看怎么样!”这几句话,切中了要害,真真正正打在了绿豆的软肋上,现在,如果能保证把燕赵救醒,江父叫他去吃屎他都会干。
“你真的能帮忙找到好医生?”绿豆迟疑着问。
“没钱也能抢救吗?”绿豆多了个心眼儿,又追问了一句。
“我是教育局长,卫生局长都是我的好朋友,叫院长找几个好医生,小事一桩!”江局长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说过了,治病的钱,应该由我们出!”
“好!”绿豆一口答应,“不过,他必须跟我去!”说完一指江东。
江局长绞尽脑汁,费尽唇舌,目的就是要让江东远远躲开绿豆这个小瘟神。他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担心一旦医院回天无术,江东不在绿豆的视野之内,就不至于当场被他干掉,这样,他才有回旋的余地。
“你看,江东妈受了这么多惊吓,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还是让江东在家陪她吧!有我陪你,如果你朋友真没抢救过来,你就唯我示问!”为了把绿豆请出门,江局长是真下了血本,不惜亲自当人质。
绿豆望了一眼眼泪汪汪的江母,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心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便同意了江局长的建议。江局长大喜过望,讨好似的问绿豆需要多少钱?
绿豆并不清楚燕赵病情的严重程度,更无从算计得出将来还需要多少费用。他听从医生的吩咐,虽然已经交了三百元押金,但是这些钱最后能不能够用还是个未指数,江局长的问话,又一次把他难在当场。
绿豆有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一旦对某件事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喜欢伸出右手食指,在鼻梁到鼻翳这一段狭小的距离内上下摩挲,虽然他平日并没有多少需要做决定的大事,但是摸鼻子的习惯却在天长日久中养成了。
此时此刻,这个“良好”的习惯帮了绿豆一个大忙,解决了眼前棘手的难题,江局长貌似恍然大悟,急忙告诉江,快!快去取一千块钱。
如果换做平日,江父绝不会这么大方,一次性赔付给绿豆一千块这么大的数目。他如此慷慨,完全是打起了破财免灾的主意,自以为只要绿豆收了钱,即使将来燕赵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看在这些人民币的份上,绿豆也许会对江东网开一面。
绿豆惊呆了,不经意间停止了这个带有“敲诈”嫌疑的小动作,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千块!”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神飞天外,茫然望着江局长从江母手中接过厚厚一沓钱,又硬塞进他的口袋。
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绿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捏着人民币再也不肯松开,感叹得不知如何是好?
接着,江局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砖头一样的东西,黑乎乎的,上面带着天线,江局长在砖头上按了几下,把砖头放在耳边,对着砖头说,开车来家里接我,然后,把砖头塞进了一个棕色的公文包里。
绿豆看得稀里糊涂,不明白江局长是故弄玄虚,还是精神不正常,居然对着一块砖头说话,装疯卖傻!
江局长又和江东交待了几句话,说的什么?绿豆没有听清楚,窗外汽笛声响起,他稀里糊涂的被江局长拽出了大门,坐上了教育局的黑色桑塔那轿车,绿豆才渐渐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