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匆匆忙忙赶到与绿豆约会的地点,绿豆早已恭候多时,正等得不耐烦,看到燕赵,小小的发了一通牢骚。燕赵不理他,问他“卖鸡”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绿豆卖了一通关子,看燕赵要跟自己急眼,才慢慢悠悠的说很顺利。六只鸡一共卖了四十八元七毛钱,比燕赵预想的多出了好几元,燕赵赞不绝口,大献殷勤,问绿豆吃了饭没有?
绿豆说早吃过了,花了七毛,然后把剩下的四十八元钱如数交给燕赵。这厚厚的一沓花花绿绿的票子,握在手中,沉甸甸的,燕赵心花怒放。他握着票子,狠狠的在左掌心摔了两下,摔出“啪”、“啪”的响声,燕赵从心里觉得这响声着实悦耳,他在舌头上沾湿了手指头,又认真数了一遍这笔不大不小的“昧心”钱,眉开眼笑,一副守财奴的样子,绿豆看得直咧嘴,暗忖:怎么像没见过钱似的!
在这方面,绿豆并不理解燕赵,这些钱,是燕赵搭救兰雨曦的希望,承载着他的承诺和梦想,他又怎么能不开心!
燕赵把钱收好,把鱼桶递到绿豆手里,笑嘻嘻的叫他接着去市场卖鱼。绿豆平日游荡惯了,是一个坐不住的人,要他正儿八经、规规矩矩干一件事,简直就等于要了他的小命!蹲了一上午菜市场,蹲得他心烦意乱,若非如此,在物质还相对匮乏的九十年代,六只肥鸡肯定还能再多卖几元好价钱,此时,听说燕赵叫自己卖完鸡后再接着去卖鱼,绿豆一万个不答应,“要去你自己去!”绿豆和燕赵赌上了气。
去农贸市场当鱼贩子,燕赵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那块料,他不旦放不下知识分子的自尊,更张不开嘴吆喝,而且万一遇到熟人,燕赵估计如果旁边有块豆腐,自己肯定能一头撞死。人在屋檐下,只得再次低头,央求绿豆,求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花钱的高帽子一顶接一顶,接二连三的往绿豆头上扣,一开始,绿豆还能勉强坚持,绷着脸,端着架子,慢慢的,坚持被马屁一点点蚕食,架子被糖衣炮弹轰塌,小眼睛笑成了一根针。
绿豆挣足了面子,又知道让燕赵去卖鱼,的确是难比登天。一大桶鱼已经摆在眼前,总得有人去卖,绿豆权衡了一下轻重,见好就收,在燕赵的千恩万谢声中,拎起鱼桶,得意洋洋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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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带着卖鸡得来的不义之财,去置办清源道长交待他准备的各种物品,其中有几种物品是不需要掏钱买的,比如柳树叶儿、柳柳条儿,柳条通里遍地都是,绿色生态环保,一抓一大把,钓鱼时燕赵就採好了;大蒜是在自己家园子里偷的,透着新鲜;童子尿是现成的,燕赵自己就能生产,他准备了几只大**子,随身携带,只要一有尿意,找个背人的地方,裤子一脱,扶正了“小兄弟”,“哗哗”,就往里泚,从昨晚到现在,已经灌满了两个大玻璃**。
其他几件物品,有几件比较好买,如五谷粮、黄裱纸,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不容易买到的物品有朱砂、雄黄,燕赵走遍整个天河县所有的药材铺,也没有买到这两种东西,急得团团转;特殊的物品有子孙钉,前几天燕老三在瘦鬼的棺材上起出了七根,随手就扔在坟边,燕赵打算明天去找一找,那是个鬼呆的地方,不到年节给鬼送礼的特殊日子,没人愿意去,他肯定那几个钉子还在。
还有几件物品,让燕赵百思不得其解,清源道长居然还要燕赵去买十字架和佛珠,刚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燕赵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这三教风马牛不相及!耶稣基督、西天佛祖和道宗老子能扯上什么关系?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情不搞清楚,他如刺在喉,不吐不快,“虚心”请教清源道长,问他原因?清源的回答简单而干脆,这叫做有备无患!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万一遇到西方恶鬼,道符不灵,只能拿十字架说话。
燕赵听得瞠目结舌,隐隐觉得清源的话很是牵强附会,有信心不足的嫌疑,却又找不到切入点反驳,不过,他对清源的信任程度,却因为十字架和佛珠风波,大大打了一个折扣。
下午四点钟左右,是燕赵与绿豆约定的会面时间,清源道长需要的必备物品,燕赵连买带凑,再加上手工制作(十字架),也只凑齐了十之七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燕赵心情很迫切,也只能带着遗憾回到与绿豆约定的地点,然而,出乎燕赵的预料,绿豆竟然还没有回来。
“草,这小子又去哪儿鬼混了!”燕赵本来就为了没有准备齐全清源道长所需要的全部物品而感到郁郁寡欢,在这节骨眼上,绿豆竟然还不守时,这等于直接呛了燕赵的肺管子,仿佛在他心底萌动的火苗上当头浇了一碗油,“呼”一下子,火苗窜起老高,“一定是在市场看上谁家的小娘们儿了!”
燕赵憋着一肚子气,骑上自行车,风驰电掣一般向市场冲去。离市场还有一箭地,燕赵远远的就看到绿豆正站在市场大门东侧高声吆喝,显然是老头儿鱼还没有卖完。绿豆是临时的小商小贩,在市场内没有固定摊位,只能在门口临时找个空地应付一下,一个衣着时尚的中年妇女,在绿豆的摊位前弯下腰,绿豆也低下头,两个人似乎正在讨价还价,时间不长,燕赵看见绿豆一个人急匆匆向东跑去,在二十米开外的一个干豆腐摊前停了下来,卖干豆腐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一脸的褶子(皱纹),正在给一个客人称干豆腐,绿豆呆呆的站在摊前,直勾勾的盯着老太太的手。
“草!臭小子正事儿不干,却去偷窥老太太!”燕赵心底的无名火又窜高了一大截,“不会是缺少母爱,看上干豆腐大妈了吧!”燕赵正在胡思乱想,突然看到绿豆嘴巴动了动,又回头指了指自己在市场门口的摊位,满脸堆欢,然后点头哈腰的从老太太手里接过一杆秤,又像火烧着了屁股一样窜了回去。
“原来绿豆是去向老太太借秤。”燕赵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没有经验,卖鸡可以按只算,还没听说过卖鱼按条数的。出来卖鱼却竟然没带称!他为自己的粗心觉得羞赧,又为自己怀疑好兄弟感到汗颜,看着忙来忙去的绿豆,燕赵心中温暖如春,眼眶微微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