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野狼舞厅人潮汹涌,人声鼎沸,喧嚣声可以在夜里传出一二里远。方才在一楼,二楼舞厅内振聋发聩的音乐声就清清楚楚传到了燕赵的耳朵里。这里是三楼,与二楼只有一个楼板隔开,为什么这么安静?燕赵心里开始长草,头皮发麻。
“服务员!”
勉强方便完,燕赵匆匆忙忙掏出几张道符,擦干净屁股,开创了道家自创始以来,用道符擦屁股的先河,成功登顶千古第一人的宝座。他提上裤子,草草系紧腰带,连手都忘了洗,推开厕所门,又大叫了一声:“服务员!”
整个三楼,静悄悄的,貌似没有一个房客,走廊两侧的壁灯,在黑暗中散发着朦朦胧胧的淡红光芒,这种淡红色光芒,若在平日见到,本可以让人产生无限遐想,但是此刻,燕赵却觉得这灯光阴森森的诡异。
“嗒”、“嗒”、“嗒”“当啷啷”
抑扬顿挫的高跟鞋踩踏楼梯声音和铁链在地面拖动的怪响,刺破迷蒙的灯光,打破死一样的寂静。
楼梯上有人!燕赵大喜,他推断一定是二楼的音乐关了,才导致三楼这样肃寂,他快步走向楼梯。三楼洗手间在走廊的北头儿,距楼梯有一段接近三十米的距离,燕赵匆匆走出十几步,又渐渐放慢了脚步,一股凉意沿着后脖梗子一点点向下延伸,凉到脚底。他隐隐约约记得,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只有十七八级台阶,高跟鞋落在楼梯上的“嗒嗒”声,已经响了不下二十次,却依然在响,很显然,那个不知道是上楼还是下楼的人,还没有走完楼梯。
“嗒”、“嗒”、“哐啷啷”,每一声响动,似乎都重重踏在了燕赵的心上,他呆立在原地,四顾茫然,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依靠,“绿豆”,他对着空旷处大叫,声音在走廊内久久回荡,绿豆没有任何回应。
草!难道这里也有鬼!燕赵心里没底儿,一狠心,大骂壮胆:“马的!装神弄鬼,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咚”、“咚”、“咚”
燕赵大踏步走向楼梯间,他的每一步,都有意重重踏在楼板上,以壮声势,也借声势壮胆。刚刚走到可以看到楼梯的位置,脚步声,嘎然而止。
楼梯就在燕赵的左前方,空无一人。脚步声是哪里来的?方才明明还在,难道下楼了!燕赵大惑不解,转头向右侧望去,三楼对正楼梯的位置,横放着一排真皮沙发,沙发两侧的扶手和靠背很高,扶手上方,露出半个脑袋,从头发上看,应该是个女人。
“服务员!”
燕赵紧走几步,目光绕过沙发扶手,看到在他右手边,沙发的左角落里,静静的坐着一个女人,不言不动,血红色的衣裙,从上到下,拖到地面,脚上穿着一双颜色同样鲜红的高跟鞋,从衣裙和鞋的样式上看,似乎不是当代的服饰。女人的头低垂在胸前,长发披散,遮挡住整个面部,燕赵瞬间就联想起香港鬼片电影中的厉鬼,大半夜看到这样的女人,燕赵感到头皮又一次发麻,心神不定,冷汗涔涔。
红衣女子这翻打扮,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能看出,肯定不是服务员!燕赵今天不知道是酒劲冲的,还是撞了邪,他定了定神,凑到女人近前,不知好歹的又追问了一句:“你们服务员怎么穿成这样,不像个人!”
“你身上阴气比我还重,装什么人!”女人仍然静静的坐在那里,头不抬,眼不睁,阴冷飘忽的话中带着不屑。
“什么阴气!你不是人啊!”燕赵的脑袋被驴踢了,居然没有理解女人话中的含意。
“你是人!”红衣女子缓缓抬起头,声音带着诧异,却不带情感,“还能看到我?”
红衣女子脚没动,腰却慢慢挺直,仿佛飘了起来,庐山真容,依然隐藏在茂密的长发之下。
“我又不是瞎子,还会看不到你这么大个活人!”燕赵没有发现红衣女子的异常,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大半夜的,打扮成这样干什么?装鬼啊!”
“为什么要装!”
女人突然厉声狞笑,长发无风自舞,原形毕露,脸色惨白,双眼怒突,舌头,长长的伸出口外,鼻孔内,貌似有两行鲜血缓缓流出。
“吊死鬼!!啊”
燕赵大惊失声!凭着道听途说的经验判断,人在吊死之后,变成鬼就是这副形象。第一次遇鬼时,他懵然不知,无知,自然无畏;第二次遇鬼,他无神论的信仰还根深蒂固;再以后,游魂纠缠,鬼上身借绿豆索命,他都没有与鬼魂面对面接触。昨晚,在老五膘了坟前,他立誓要修道驱魔,为老五膘子报仇,是激于义愤,没有真正领略到恶鬼的可怕。今天,他终于揭开了厉鬼恐怖的面纱,看到女鬼狰狞的面貌,燕赵小脸儿吓得半青半白,腿肚子转筋,浑身颤抖,把逃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如果不是刚刚方便完,膀胱直肠里一干二净,估计屎尿都能吓出来。
“咯咯咯”
女鬼阴恻恻长笑,壁灯开始忽明忽暗,走廊内骤然掀起一股强烈的阴风,寒冷刺骨,嗖嗖阴风中,女鬼突然窜起,脚踝处拖着两条细长的铁链,固定在她身后的墙内。女鬼急速俯冲,十指成爪,扑向燕赵,此时的燕赵,呆若木鸡,貌似一条死鱼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我很寂寞,你既然能看到我,就下来陪我!”女鬼高叫,声音尖锐,刺激得燕赵的五脏六腑嗵嗵乱颤。
眼看女鬼的厉爪就要锁住燕赵的咽喉,置他于死地,燕赵胸前,突然闪烁出一团圣洁的紫光,直射女鬼顶门,天阳体遇危护主,女鬼猝不及防,尖叫一声,被紫光迫退,倒飞回去。
紫光迫退女鬼,又迅速返回到燕赵体内,强势驱散了燕赵心底的恐惧,燕赵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灵,热血上涌,“草!”燕赵硬着头皮,将自己暴力侵略性的一面展示出来,大喝道:“老子和你拼了!”他上下左右一阵掏摸,打算找出一件可以称做兵器的东西,哪怕是一根针也好,摸来摸去,只摸出一把擦屁股剩下的道符。
“茅山弟子在此!女鬼受死!”燕赵大呼小叫,胡说八道,妄想着茅山派的大名可以吓退女鬼,见没有奏效,他掐着一把道符,怒喝一声,张牙舞爪地向女鬼扑去,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心中打算着至不济也要和女鬼同归于尽。
女鬼被天阳体骇退,又惊又惧,呆立纳闷,看到燕赵这只煮熟的鸭子不但还了阳,而且居然呲牙咧嘴的反攻过来,女鬼“嗷”的一声怒啸,再次扑了上来,长舌飞卷,血眼暴睁,盛怒之下,比平日更增恐怖。
燕赵被女鬼恐怖的样子吓得毛骨悚然,动作不经意间放慢,刹那间,女鬼已经扑到近前。燕赵见女鬼来势汹汹,大喝一声:“去你的吧!”甩手把道符扬了出去,满天飘飞,又学着电影中的腔调,狂吼一声:“看我法宝!”
女鬼同样被燕赵吓了一跳,急速落地,想要避开,可是距离太近,躲闪不及,十几片道符陆续“砸”在女鬼身上。女鬼不知道燕赵甩过来的是哪种法宝?打在身上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她茫然站定,任道符洒落在身上,满面惊惶。
燕赵和女鬼面对面站立,触手可及,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人鬼互有所忌,互有担忧。片刻之后,女鬼感觉虽然被敌人的“法宝”打中,但身体并没有发现异样,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狂笑,“茅山弟子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最后一片道符正好落在女鬼左肩,突然间,黄光暴闪。
“啊”
女鬼已经被道符打伤,长声惨呼,跌跌撞撞摔倒在地。
“哈哈哈”
最初,燕赵见道符无济于事,女鬼狂笑不止,吓得魂儿都丢了,打算脚底抹油,哪知,形势突然间逆转,误打误撞之下,道符还是打伤了女鬼。道符既然有效,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收回逃跑的脚步,仰天大笑,勇气瞬间爆棚,嚷道:“叫你知道我茅山弟子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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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大学三年,录像厅里的电影没有白看,两个高手决战,一方被打倒在地,貌似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暂时得胜的一方洋洋得意,疏于防范,最后又被偷袭,以致反胜为败的情节数不胜数。女鬼装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燕赵不敢大意,他多长了个心眼儿,俯下身,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女鬼,把散落的道符一一捡了起来,紧紧捏在手心,有了保险,才大摇大摆、小心谨慎的靠近女鬼。
“草!看你还敢惹我!老子叫你魂飞魄散!”燕赵完全是在吹牛吓唬鬼,让鬼魂飞魄散,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办?不过,他装腔作势,半真半假,貌似要把道符全部撒到女鬼身上的架式,着实让女鬼胆颤心惊。
“先生!小女子不知先生乃世外高人,还请饶了小女一命!”
女鬼颤微微的背对着燕赵爬起来,一边爬,一边乞求燕赵饶命。
“世外高人!”燕赵大乐,想不到道符这么管用!他美孜孜的道:“什么女子、先生的!你叫什么名字?不是当代的鬼啊!”
“小女闺名兰雨曦,生于晚清,亡于民国初年!”女鬼慢慢转过身,一张清秀的面容如小荷才露尖尖角,展现在燕赵面前。
“兰雨曦!你是民国人!死于1911年!”燕赵感到万分震惊,“咦!”他突然看清了女鬼的容貌,先是瞳孔大张,然后又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惊讶的道:“你、你是方才的女鬼吗?”
“正是雨曦!”
“你的舌、舌头呢?你、你很漂、漂亮啊!”兰雨曦容颜清秀,艳而不俗,因为不是生人,更加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脱俗感觉,燕赵一见之下,魂为之夺,呼吸一顿,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大燕!憋疯了吗!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燕赵侧过头,见绿豆嬉皮笑脸的从二楼顺着楼梯跑了上来,正跑到二楼半,一边跑一边叫道:“得瑟啥呢?说谁漂亮啊?大家都找你半个小时了!”
绿豆没看到女鬼兰雨曦!燕赵一回头,发现兰雨曦已经无影无踪。
“咚”、“咚”、“咚”
女鬼兰雨曦的出现,仿佛割裂了时空,她刚刚消失,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瞬间在燕赵耳畔响起,二楼大厅内,依然在载歌载舞,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