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绿豆、清源起早贪黑,难得睡上一个好觉,此时,疲劳之下,好梦正甜。燕赵实在不忍心打搅了两个好兄弟的清梦,打算等他们睡到自然醒之后再回家,那时也不迟,实在不行,就在这里过夜,城隍家的屋顶,现在就跟自己家的屋顶一样,用不着和他客气。
燕老三坐在草床上闷头抽旱烟,不一会儿,身子一歪,竟然也沉沉睡去。快九十岁的人了,还和年青人一样使唤,“起五更、爬半夜”的,燕老三疲惫不堪,早就心力交瘁。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靠着那股子不服输的性格在支撑着,此时,体力透支严重,又卸下了精神负担,再也坚持汹涌的生理规律,功夫不大,便酣声如雷!
燕赵没有了后顾之忧,心情大畅。炎炎夏日,户外虽然阳光毒辣,砖窑内部却仿佛是另一重天地,凉爽舒适。因为缺少食物、水源,干湿度又不适合生存,蚊子、小咬儿这些扰民的蚊虫少之又少,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燕赵一个人无所事事,独自摆弄了一会儿“冥城令”,嘴角边偶尔还会露出一种志得意满的微笑,四周静悄悄的,鸟鸣虫吟,和风徐徐,静谥安宁,县砖厂仿佛是独立于天河县城之外的一块世外桃园,不被任何外物所打扰。
燕赵侧身躺在燕老三身边,闭上眼,感受着天地的肃寂,感受着微风吹过耳畔所带来的变化,他早上只是坐着睡了一小会儿,身体深处的疲劳感仍在,还未完全“缓过乏儿”(东北方言:恢复体力)来,时间不长,倦意上涌,居然也睡死过去。
夕阳西下,四个人才相继睡醒,呼兄唤弟,聚在一处!衣服和鞋袜早已晾干,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很脏,但是穿在身上,却是无比的清爽。
绿豆到啥时候也忘不了攒钱去看关芝琳,手忙脚乱的收起人民币,厚厚的一沓,“啪”,在手心里摔了个脆响,满意的露出一丝微笑。
祖孙四人,出了县砖厂,又走了几步路,才遇到两台出租车,乘车返回野狼舞厅。熄了楼内的灯,关好舞厅大门,骑上自行车,乘着薄暮,迎着晚风,回了小水旗村。
睡了一小天儿,瞌睡虫都睡跑了。燕郑被燕赵赶到了燕老三的东屋去睡觉,腾出地方留给清源、绿豆。三个年轻人,全无睡意,并排趴在炕头儿,天南海北,胡说八道......
火热的土炕,烙得肚皮隐隐作痛,清源很少有机会睡火炕,感觉很硬,却舒服无比。
三个人聊来聊去,话题慢慢转移到了易天霸的头上。燕赵一直就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借机讲述他的“白日梦”。他把“冥城令”掏出来,摆在炕前,籍此证明自己确实曾经出入过地狱,接着,又开始讲述自己的梦境,绘声绘色......
给燕老三说梦,燕赵讲的是“纪录片”性质的鬼故事;给清源、绿豆再讲的时候,便完完全全变成了神话故事。燕赵把自己的口才,发挥得淋漓尽致。城隍府的威严、彼岸花的娇艳、黄泉路的深遂、黔岳龙的奇异,等等,在他的口中,变得天花乱坠......
更有甚者,燕赵还大肆歪曲事实:他欺负绿豆、清源没见过世面,打破了“死亡之花”的传说,破天荒的把彼岸花形容得五彩缤纷,各色都有。
绿豆“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听说过关于死亡之花的传说,试探着就彼岸花的颜色辩解了几句。可是,燕赵信誓旦旦,态度坚决,理直气壮,坚持说彼岸花“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俱全。“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最后,燕赵更是抬出了毛爷爷这句至理名言,为自己做佐证。
绿豆没去过地狱,哪里知道地狱里的花花草草都是什么颜色的?换句话说,即使燕赵说他二大爷在天河地府当城隍,说地狱里的草都是黑的,绿豆都找不出不是的依据反驳,最后还得默认。证据不充分,绿豆说话就远不如燕赵有底气,眼看着犟不过,只得作罢,任由燕赵由着性子咧咧,胡编乱造,谁让就他一个人去过呢!
另外,燕赵又把城隍请他充当哨探,描绘成天河城隍请他做讨伐“谋城者”的开路先锋,清源、绿豆被任命为他的副手(燕赵虽然自己把自己吹捧得飘飘然,却没糊涂,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花架子,真要动真格的,追踪易天霸,还得依靠清源这尊真神,因此,话里话外,都得把捎带上。至于绿豆,只是沾了清源的光儿)。
绿豆、清源,没料到天河城隍对自己也如此看重,不禁受宠若惊,目瞪口呆,心潮澎湃,又唏嘘不已......
“谎话千遍,就成了真理!”说到后来,竟然连燕赵自己,都认为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句句都是大实话。
有些时候,三五好友,喝点儿小酒,吹点儿牛皮,真的让人觉得挺快乐。燕赵乐在其中,不能自拔,洋洋得意。暗忖:这就是阅历多的妙处!我知道,你不知道,我把白的说成黑的,你就算不相信,也反驳不了,还得跟着附合。嘿嘿!连道长都得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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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神侃,时间就过了半夜十二点。燕赵熄了灯,抱着半块“冥城令”,仍然兴奋的睡不着觉,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花塑料布糊成的棚顶,期盼着城隍能快一点儿派地狱的小鬼儿来和自己接头。
天河动荡,危急存亡!虽然只是一个哨探,但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能与程天谟一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燕赵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巨大的存在感和成就感。
燕赵在自吹自擂之后,着实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以在天河地府呼风唤雨的人物。
草!没有我燕赵,城隍府就得改名换姓,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学一学道长,坐地起价,给爷爷多要几年阳寿呢!这智商,真他姥姥的是一个硬伤!反应太慢!燕赵恨不得要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