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狄安和手下的禁军、以及跟着蔡道一起进京的那些孩子,他们并不明白。为了让这些孩子多明白一些道理,蔡道突然决定,让大部队停下来。
他把这些孩子都派了出去,让他们到田间地头,去询问那些正在辛苦劳作的农民。
对于他们来说,这也许是蔡道给他们上的最后一节有关于人生的课,因为,如果进京之后,这些孩子的未来就要交由宋神宗安排的人来照管。
和蔡道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这或许也是他们人生的一种经历罢了。
狄安先开始并不明白蔡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来,眼看着就快要回到汴梁城了,又何必为了一点点的小事,而呆在这些乡下地方浪费时间呢?
可是,当他看到,那些孩子刚才兴奋地跑了出去,却又垂头丧气地跑了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事有蹊跷。
他才了解,蔡道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无的放矢。
狄安也试着问了几个孩子,他们也把那些农民的话转述给这位禁军的大人,可是,每个孩子转述的话都不一样。
“御武副尉,这百姓们都丰收了,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这些孩子问了之后,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你究竟让这些孩子问那些农夫什么话?”狄安最后还是忍不住,向蔡道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蔡道听到狄安问得问题,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你真得想知道,狄大叔,你我都只是个武官罢了。百姓们的事情就交给那些亲民官就行了,要是让那些酸儒们知道了的话,你我可都没有好果子吃啊!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的话,也可以回去问一问狄咏狄大人。”
蔡道说得非常刺耳,可这话并没有任何错。在大宋朝,武官的权柄早就已经被消弱到了极点。别说民事了,大部分时候,武官就是连如何打仗也得听文官的。
“别废话了,你到底说不说?”蔡道这话,狄安长大之后,已经听了无数次了,可还是觉得烦躁不已。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蔡道说完这句话,顿了一顿,对着狄安和禁军们大声说道:“老丈,眼看着丰收了,你们幸福吗?”
“孩子们,那些农夫们是如何回答你们的?”
乱糟糟的一通乱说,孩子们纷纷把自己从农夫那里得到的答案,一一说了出来,结果自然都是不一样的,农夫们的回答五花八门。
可狄安听出来了,他们话中大致的意思就只有一个。
眼看着粮食就要丰收了,地里的粮食还都没有装进口袋,可那些收购粮食的大中粮商却已经把粮食的收购价格压得非常低。
其实,这也就是蔡道派出的这些孩子小,如果是禁军过去问的话,那些在农田里忙碌的农夫,要么根本就不会打理问询的人,要么压根就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要么即便说出来,也都是谎话。他们身上的那身兵皮,有的时候还比不上土匪山贼的信誉呢。
那些农夫看这些小孩子这么小,想起自己家中的孩子,感同身受,大多数人就同孩子们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丰收之后,一家人是必不再担心今年会继续挨饿。可是,生活之中,光有粮食可不成。还得备一些铜钱,放在家中应急。比如食盐,要花钱买,这是每个人生活中必备的东西,其他针头线脑也需要铜钱。
一旦家中有人生病,那就如同塌了半边天,看诊吃药都得需要花钱。而想要得到足够应付一年生活所需的铜钱,就必须要贱卖手中的粮食。
在丰收的年景里,粮食的价格那是真正的贱卖,被那些大中粮商压得非常的低。
所以说,物以稀为贵。其相反的时候,就是物以多为贱了。
今年这种年景,就是后一种情况。
经过沿途州县的时候,蔡道派人记录下了那些粮铺的粮食价格,现如今,最近的一个县城里,每斗小麦的价格已经到了十文以下。一路行来,每个商铺的粮食价格一直在降低,这对汴梁城的市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可是,对于中原广大的农民来说,却是十足的灾难。
因为那些大粮商自己本身就是大地主,自家的田地里就已经产出了过多的粮食,他们家里有良好的粮食储存系统,可以保证多余的粮食可以很好的保存。他们如今根本就不需要去收购其他农民手中的粮食。
“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府,不是都有常平仓吗?”禁军队伍里,唯一剩下的狄安的副官禁不住问道。
蔡道看了一眼狄安,显然他也有这样的疑问。他心里也只能说这两个当官的,这么大了还真是幼稚。
“在汉朝、隋朝、以及唐初,常平仓还有些作用,可是到了唐末,常平仓就被官员和地方豪绅所把持,那里只收地主的粮食,到最后,老百姓手中的粮食只能贱卖给那些大粮商。所以,官府的钱都被当地的豪绅,以及大部分的贪官或者昏官给合起火来贪墨了。”
蔡道之所以没有说大宋的情况,就是不想随便议论朝政。毕竟,宋神宗赐给他的寄禄官,级别再高,也只是武官而已。他不想授人以柄,因为他知道,这些禁军当中肯定有别人的密探,所以,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这一下,众人都不说话了。狄安家就是个大地主,只不过,打理家族产业的事情,一直是其他人在做,所以,狄安这个长孙嫡子并了解其中的道道,也实属正常。
队伍再次出发,大家伙看着麦浪翻滚、金黄色的原野,再也没有了欢愉的心情,一个个都面色沉重,孩子们也都吓得不敢说话。
套用杜牧的那首‘山坡羊·潼关怀古’:
歉,百姓苦;丰,百姓苦。
离着汴梁城不远了,可是,蔡道却觉得前路漫漫,越往前走,他的心越是不安。有没有改变这种情况的方法,蔡道还真有。
可是,此次回归汴梁城,他已经暗下决定,在宋神宗还活着的时候,完全沉下心来。好好地做成几件事,完成几个重要的研究,不给那些政敌,特别是郑侠以及福清系的官员对付自己的机会。
蔡道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即便宋神宗在怎么宠着自己,年龄太小是他一个巨大的劣势。他有很多很多想做和能做,全都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根本就无从谈起,更不要说做事了。
更何况,他虽然出家入道,却怎么也洗不脱他是王安石外孙这个客观存在的事实,所以,不光是那些福清系的人盯着自己,以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大臣和那些因为王安石而受损的王公、贵戚、武将世家都会潜藏在暗处,伺机寻找自己的错处,狠狠地咬上一口。
蔡道不是历史系毕业,并不知道宋神宗具体是哪一年驾崩的,可是,他也看得出这位时昏时明的长辈并不是一个长寿的君主。
将来,他外公王安石替他积攒下来的充足的储备粮食和国库,不是被宋神宗急于消灭西夏而浪费在西北地区,就是被那些保守派大臣,一边心安理得地花着挥霍着,一边还骂着王安石和变法派的祖宗。
历史事实证明,无论是宋神宗,还是王安石的政敌们都是这么做得。
所以,此次回京,蔡道拟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还给这个计划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藏富于民计划’。
那什么叫做‘藏富于民计划’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