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源开始有点后悔了,刚才缓过神来时应当顺着石梯往上跑的,没想到慌不择路,竟向着洞的深处走,现在王颜颜已醒来,在想原路返回,怕是不可能喽。
王颜颜终于在石梯上站直了身子,也顾不上擦去脸上的血污,一瘸一拐的迈下台阶,用更为凶恶的语气问道:“你到底是谁?尊上是谁?想不想再尝一尝痛痒腐烂之苦?”
好汉不吃眼前亏,丁源赶忙摆摆手,激动地说道:“老子生不改名,死不改姓,丁源丁大爷就是我。至于什么尊上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子一概不知。”
王颜颜百思不解,是怎样的躯体才能经受住自己全力一击却还能对着自己大呼小叫。难道是巧合,或是意外,不如再次发难,我就不信他能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她右手半开半闭在胸前画一个圆,左手成剑指托住右手腕,引得缕缕黑气又开始在指间缠绕,“噼啪”声再度响起……
丁源叫苦不迭,这正是刚才让自己生不如死的招数,要是在被打中一次,怕是只能提前到老爹那报道了。
看到丁源想溜,王颜颜急忙运转周天,想毕其功于一役,尽快结果了眼前这个不明身份的人。可是运力一发动,她就知道坏了,刚才致命的一击,非但没有击杀丁源,倒是让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内伤,想要发动同样程度的进攻,已经不可能了。
然而她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对方已经受了非人的折磨,连正常行动都成问题,自己的运力无法汇聚达到原先的水平,但是只要强行催动剩下的那点残余运力,也肯定能了结了他。
喘息之间,耀眼的蓝光又临空而至,洞内空间狭小,无法左右跑动闪避,丁源只能像熊猫一样就地做个后滚翻,狼狈地躲在大石台后面。
耀眼的蓝光带来了沉闷的雷声,闪电越来越大,它似乎要冲出束缚,解脱出来。在他躲开的刹那,蓝光急骤驰过,撞上厚重的石台,“咔嚓嚓”的巨鸣随之轰响,震得人心收紧,大地动摇。
丁源暗暗叫苦,看着她受如此重伤,以为都快没气,想不到还是如此彪悍,顺手抄起那块震落在地雕着眼睛的木板,心想要是她再靠近,就和她拼了,反正死活就这一次。
谁知道那块牌子颜色看起来像是木头,也就没用多少力气,一用劲,把腰给闪了。
“我的妈呀!原来是块铁坨坨!”丁源用另一只手撑住后腰愤愤骂着,仰天长啸:“真是运气背喝白水也得被噎着……”
这一抬头不要紧,他猛地发现在石台背面约一米高的墙壁上,赫然有个大洞。
“哟,难道天无绝人之路?”丁源大喜,也不管洞是谁挖的,用来做什么?通向何处?没头没脑、连滚带爬就往里钻。
“什么?不,不可能。你,你竟然看得见那个洞……”王颜颜见到这一幕,惊愕得目瞪口呆,她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唯有指着洞口,颤抖着身体结结巴巴的喃喃自语。
她停止了攻击,慢慢走到石台前,轻声问:“丁源,你不用跑了,我不会再对你动手了。但在此之前,有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否则,我就算拼的元神尽废,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丁源其实早已身负重伤,与其说是逃走,不如说是爬更为贴切。况且他全身皮肤多处溃烂,每爬行一步,都必须忍受地面摩擦和伤口痒痛带来的双重折磨。更别说现在王颜颜还可以再度施法,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直接走上去,也可以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不再继续往洞里爬,翻身靠在洞壁上,从皮带上解下手电,用强光直射着外面王颜颜的脸,有气无力地问:“反正我都是你手砧板上的肉,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免得我死啦,没法回答你。”
王颜颜举起手挡住手电的光束,冷冷笑道:“放心,在我没得到答案之前,你是不会死的。”她低头沉思了一会,终于极其为难地从口中蹦出几个字:“你是不是瞳子?”
丁源一脸茫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清楚记得,李小鑫曾经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见他面无表情,她气势汹汹追问:“我真搞不懂,看起来你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那直接点,你是如何发现这个洞的?”
“老子是受伤了,可眼睛又没瞎,这么大个洞口摆在眼前,还用发现吗?”
“你就这么看见了?”
“废话!”
王颜颜摇了摇头,两行晶莹的泪水从颊上滑落,充满无奈与凄凉,对着洞口摆摆手道:“你走吧!”
“那你让开,我马上走。”
但王颜颜却严肃地说道:“不是让你走回头路。而是让你从那个洞里离开!”
丁源进退维谷,不照她说的做,自己断然没有活路。但是这个洞通向哪里?会不会还藏着恐怖的东西?抑或是本身就是个陷阱?根本无法得知,可是毕竟还有希望。所以,自己决不能垂头丧气,即使失去一切,至少还有一个希望等待着。
他决定誓死不向这恶毒的女人祈求,默默地把手电的光束转向洞内。
王颜颜来到洞口,各种复杂的情绪不断出现,对着里面朗声说道:“如果你是瞳子,洞的另一头就是你的生机。如果不是,那里就是你的坟墓!”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的墙壁由泥石变成了混泥土,有些地段的洞顶还有老旧款式的防爆灯。这让接近油尽灯枯的丁源再次点燃了活下去的**,看看身上的伤已停止流血,钻心的痒痛,也稍稍减退,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向前拖动沉重僵硬的躯体。
原来这个洞还连接着城市的人防系统,那头顶上面多半就是城市。他越想越兴奋,逃出生天的机会愈来愈大,以至于中途好几次都忘掉了自己的伤势,一回又一回加快了脚步,直到碰到了第一个分岔口。
黑乎乎的防空洞里任何一个岔道都看不到尽头,手电光扫过之后,只有飘浮的灰尘和陈年的霉臭。
他试着呼喊了一声:“救命啊,有人吗?”空空的黑暗吸收了所有的响动,甚至连回声都没有留下。
怎么办?三条通道摆在面前,怎么走?以现在自己的体力,根本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一旦选择错误,可能将永远沉睡在距离城市十几二十米的地方。
记得在警校上政治课的时候教官曾经反复告诫他们,人生终有许多选择。每一步都要慎重。但是一次选择不能决定一切。不要犹豫,做出选择就不要后悔。只要能不屈不挠地奋斗,胜利可能就在前方不
上次跟着小鑫进入“嘉园怡景”奇怪防空洞的时候,自己是循着脚步找到了正确的出口,可是如今的岔道口地上只有厚厚一层灰,连个老鼠脚印都没有。
三分之一的机会,胜算不大。丁源闭上眼睛,靠着墙,静静聆听来自这庞大复杂的人防工程里的任何一点响动。
右边的坑道里悠悠传来女人的低语,就像清晨帘幕卷轻霜,模模糊糊、似有似无,轻轻呼唤着“苗子”,“苗子”。
他对着深处喝道:“谁?谁在那里?别装神弄鬼。”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苗子”,“苗子”的呼唤依然没有停止,而且越来越近。那声音好亲切,好温暖,就像梦中母亲的臂弯,让他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卫,全身心地窝在其间,肆意享受最原始的安全感。
丁源朦朦胧胧地问:“是妈妈吗?”一个激灵又让他回复到现实。他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在虚无缥缈的世界。
他不想再犹豫,遵循内心的声音,跟随直觉的脚步,右手狠狠撑地,扶着墙,毅然决然选择了右边那条未知的岔路。
六十年代时,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政策的指引下,全国搞三线建设,备战备荒,不少工厂和机器向云贵川内迁,职工及家属也往那边搬。
省里指示各地必须全员动员起来挖地洞,大的可以贮存战备物资,小的可以用来装粮食,万一敌人打过来,也有地方藏。于是,大规模修葺防空洞的工程就这样在三江县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经过很长时间的挖掘,三江县的人防系统已变得极其庞大,大洞连小洞,小洞套暗道,暗道通沟渠,纵横交叉、错综复杂。
加上当时挖掘的队伍人员来自各行各业,都是凭着一股建设国家,防御侵略的热情参与建设,很多防空洞和地道修建得毛毛躁躁,既不专业,也不成体系,大部分地方甚至连设计图纸和方向标识都没有。改革开放后,三江县还发生了多起人员意外进入防空洞后找不到出路而最终死亡的事件。
那么,这一次幸运女神会不会眷顾自己呢?丁源实在没有把握,但他宁愿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依然相信“苗子”的呼唤是来自母亲的引领,哪怕耗尽最后的生命也要继续毫不犹豫地面对一个又一个岔口的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