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忽略了大理寺,甚至大理寺里的人,自己都忽略了神朝第一面震天鼓,就架设在大理寺的大门口。
如今离都所有的人想起震天鼓的时候,想到的必然都是刑部府衙门口的震天鼓,有人能记得震天鼓响的次数和时间,却没人能记起来,上一次大理寺的震天鼓是什么时候响过。
摆在大理寺门口的震天鼓,都快长毛了……
事实上,如今大理寺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是屈指可数,知道了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哦一声,反正再怎么样,也跟大理寺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些年能扯上大理寺,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上次的三司会审,可上次,基本上也只是占用了一下大理寺的地盘,大理寺卿全程划水,一觉睡起来案子就审完了。
离都从上到下,基本都当大理寺不存在,顶多是有什么想要养老的人,实在没地方去了,哦想起来了,不是还有大理寺么。
震天鼓响起,大理寺内值守的两个小吏,正在喝酒呢,闻声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继续品着美酒,半醉半醒之间,乐呵呵的调笑。
“下次发俸禄的时候,可一定要狠下心,去吉祥街转一圈,吉祥街那些家伙,可太会做生意了,每年都会有娇嫩的新姑娘出现,更新换代的速度那叫一个块,一年不去,花魁都未必能认得了。
“可不是么,前几年的花魁,基本上全部都换人了……”
喝着喝着,其中一个小吏,听着半空中炸响的怒吼,啧啧有声。
“这才几年时间,震天鼓又被人敲响了,不怕死的人可真够多的,这次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会被弄的灰头土脸,你听听,鲛人皇族的小公主啊,哟,还有杀神箭呢……”
“啧啧,据说不少人都盯着刑部的沈大人呢,他这次怕是有的头疼了。”
“头疼?哈哈哈,他现在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吧。”
两人嘻嘻哈哈了几句,其中一个小吏,端着酒抿了一口。
“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可很近啊,刑部距离我们这可是有段距离的……”
“恩,我也觉得那鼓声和怒吼,就像是在耳边炸开的一样……”
两人说完,同时愣在了原地,而后一个激灵,瞬间酒醒了,两人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直奔大理寺的大门口。
当打开大门,看到一个人怒吼着敲响震天鼓,甚至看样子似乎还敲的颇为过瘾的时候,两个小吏的脸都绿了。
敲响震天鼓可是有讲究的,声下越多,代表着事情越大,冤屈难平,当开始敲响的时候,衙门立刻会有人出现,在一旁候着,也算是给可能不懂规矩的人提个醒。
而如今,震天鼓起码敲了十几下了,声浪已经传出了离都的范围,还要向着外面传播,再这么下去,弄不好别人就会以为出现了什么谋逆之类的大事。
“快去通知付大人。”喝的面红耳赤的小吏,酒彻底醒了,连忙扑了上去,拦下了还准备继续敲的秦阳。
“快快住手。”
秦阳颇有些遗憾的将鼓槌放下,眼睛里还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跃跃欲试。
小吏警惕的看着秦阳,护着震天鼓,将秦阳带入了大理寺内,到了大堂之上,却发现值守的衙役,竟然都还没人来,小吏只能自己在这看着秦阳。
而秦阳站在大堂上,颇有些稀罕的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稀罕。
尤其是看到大堂上,随便一个牌子都散发着奇特的气息,明显都是神朝法宝,不由的眼里放光,暗暗搓着手琢磨。
秦师兄说,这次要是有什么好处了,可全部是我的,看样子,这里不少宝物,都是翻到这落灰的,想要弄到的话,应该不难吧,回头要是有人送礼,就让他们送点这些神朝的法宝。
这些可都是有大用的,下次再去探索什么古老的遗迹,说不得就能轻松不少……
这边等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见一袭便装,耷拉着眼皮的大理寺卿,慢悠悠的从外面晃了进来,看他那步履蹒跚的样子,硬是让人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左腿不好还是右腿不好。
“见过大人。”看守秦阳的小吏,连忙走上前见礼:“大人,这位就是敲响震天鼓的人。”
“什么震天鼓?敲响震天鼓的人,送我们这干什么?”大理寺卿迷迷糊糊的回了句。
“大人,原来您不是听到了震天鼓……”小吏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看来去通知的人还没碰到这位老大人,这是恰好回来了。
“大人,是大理寺的震天鼓被敲响了。”
“嗯?”迷迷糊糊的大理寺卿,努力睁开了眼睛,显得很是惊骇:“什么?大理寺的?大理寺竟然还有震天鼓?我怎么不知道?”
“一直都在门口摆着呢,都被灰蒙起来了。”
“噢……”大理寺卿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行了,让人先回去吧,今日休沐,本官的大印和官服都没带,让他明日再来吧,要是等不及了,就去刑部好了,来什么大理寺,真是不懂事。”
大理寺卿耷拉着眼皮,困意浓重的瞥了一眼秦阳,眼神忽然眯了一下,转身就走。
小吏无奈的看着大理寺卿步履蹒跚的离去,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口。
而张正义变成的秦阳,早就惊呆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离都的震天鼓是什么,代表着什么,他太明白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位大理寺卿,竟然牛逼到如此地步,竟敢让他明天再来?
“那个,要不,你明天再来吧,我们大人,多年不处理什么公务了,而且人年纪大了,不太灵光了,是陛下念在往日功绩,才给了这么个位子,你所求之事,应该会有人接手的,你先回去等着吧。”
一旁的小吏,面露难色,低声给说了几句实话。
张正义的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坨,一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冰水,无精打采的从大理寺里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大理寺的匾额,神情茫然,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跟他预想之中的神朝,预想中的节奏,完全不一样。
这次可是他秦师兄,专门请他用秦阳这个身份的,他已经计划了无数的私货,等着去实施呢,秦师兄的身份,现在可是越来越值钱了。
挂着这张脸,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弄到很多平日里难以得到的东西,比如说一些藏在高门大院里,有些古老记载的典籍。
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破产了。
张正义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察觉到附近有不少人在窥视他,也已经没心情管了,反正据说在离都,没谁敢当街行凶的。
他如今可是挂着秦阳的脸,刚敲响了震天鼓,万众瞩目,谁活腻味了,敢在这种时候对他动手。
想到这,张正义的心情好了不少,至少这种肆无忌惮,也不会被人打死的感觉,放在他身上,可从来没感受到过。
看,又发现一个用秦师兄身份的好处。
事实上,附近盯着他的人的确很多,也的确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招惹他,更别说动他了。
然而,就在这时,其中一波盯着“秦阳”的人,忽然得到了手下传来的急报,一身城卫军铠甲的壮汉,打开手下十万火急送来的消息,脸色顿时大变,一把揪住来送信的人。
“秦阳刚进城了?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属下也不知道啊,属下只是传递消息而已。”
壮汉拿着纸条,再看了看远处,一副失魂落魄样子的秦阳,顿时头如斗大。
出大事了,竟然出现了两个秦阳。
谁能料到这一点,谁都没料到。
东城的城门口。
秦阳骑着一头脑袋硕大,长着驴脸却像是龙头,身子却干瘦的黑色龙驴,带着人偶师、温雨伯、黑皮来到了这里。
守城的城门官,看到秦阳之后,一脸愕然,因为之前进去的秦阳,就是从他这个城门进去的。
城门官回头看了看城内,震天鼓才停下没一会,秦阳暴怒的嘶吼声还在耳边回响,按理说,秦阳应该在衙门里待着呢,怎么一副踏青归来的样子,从城外回来了?
然而,进城之时,映照出的神魂本相,却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让城门上的法宝,不断的闪烁,半晌之后,法宝光辉一闪,骤然变得暗淡。
所有人进出离都,都是必须有记录的,而这个法宝,在一天之内,记录了秦阳进入两次,却没有离开记录,有些处理不明白了,当场死机。
“秦先生,稍等一下。”城门官硬着头皮上去拦住了秦阳。
片刻之后,秦阳暴怒的嘶吼声,在城门下响起。
“堂堂大嬴神朝的帝都,不但要护卫大帝,更是大嬴神朝的脸面所在,如今竟然被一个冒牌货混了进来,还打着老子的名号,去敲响震天鼓,你们竟然要拦着我?
不管那个作死的家伙是谁,他都死定了,我跟他没完,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要把他剁碎了喂我的坐骑!”
秦阳怒气冲冲的拿出飞鸾令,当场就要激活飞鸾令的时候,再也没人敢怀疑他的身份,也没人敢拦着他。
秦阳怒火中烧的冲进了城中,骑着龙驴,化作一道残影,直奔大理寺而去。
当其他人得到消息,说大理寺敲响震天鼓的是秦阳,而城门口又新进来一个秦阳,甚至还让城门口的法宝宕机的时候。
骑着龙驴,怒火中烧的秦阳,已经跟那位伸冤不成,却被大理寺推三阻四踢皮球,颇有些失魂落魄的“秦阳”面对面的碰到了一起。
“好你个贼子,竟敢用老子的身份,谁给你的胆子!”
秦阳怒吼一声,周身燃烧着血焰,整个人如同要炸开了一般,身形一晃,就来到了“秦阳”身边,汹涌的力量,化作浪潮一般,向着两侧扩散。
秦阳的两只手,抓着对方的脖子,怒吼一声,当场将对方的脑袋拧了下来,抓着头发,将脑袋拎在手中,满身杀气四溢,双眼都近乎入魔一般,化作了血红,整个人似乎都要失去理智了。
“秦阳”眼中的神采慢慢散去,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意识陷入沉寂的时候,张正义就彻底懂了。
从初见到秦阳,心中有一丝惊愕,一丝不解,当秦阳怒吼出声的时候,他就已经明悟,他还是太天真了,竟然以为他秦师兄会按照说好的剧本来。
竟然以为秦师兄会按照套路走。
太天真了,完全忘了一条真理,秦阳这不是人的狗东西,对于自己的身份尤为看重。
任何伪装秦阳身份的人,都会难逃一死。
虽然他也不怕一死。
“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敢伪装老子的身份,谁给你的胆子!”秦阳怒喝一声,将脑袋抛起:“丑驴!”
跟着一起来的龙驴,张口将脑袋吞了下去。
而后秦阳拿出一把斩马刀,三两下就将无头尸体剁成了五份,让龙驴吞了下去。
这个时候,一直监视着“秦阳”的那些人,才如梦初醒,一个个寒毛炸立,都被秦阳的手段吓到了。
也被敲响震天鼓的是假秦阳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短短几个呼吸,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假秦阳已经死的惨不忍睹,尸体都被剁开了喂给一头丑不堪言,让人不忍直视,据说是驴的东西。
大街上死一般的沉默。
原本是护卫离都治安的城卫军,远远的站在那,压根就没上前的意思,权当没看到有人当街行凶杀人。
他们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剩下的人,悄悄的退去,他们已经插不上手了,也不敢贸然插手。
最后只剩下城卫军的人,那个壮汉校尉,咧着嘴巴,嘴里泛苦水,他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有人当街杀人啊,城卫军难道真的不管么?
可怎么管啊,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水深的很,贸然插手弄不好会死的很惨的。
他还没想好怎么办的时候,平静下来的秦阳,已经自己走了过来。
“敢为这位大人,可是城卫军的大人?”
“啊?是……”
“那我来投案,当街杀人。”
“秦先生,这……”壮汉校尉,脸都绿了。
“无论什么原因,我的确是当街杀人,手段极其残忍,还将那狗东西喂给了我的坐骑,我一向是奉公守法,断然不能杀人逃逸。”
壮汉校尉的腰身都矮了三寸,他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了。
亲眼所见,对方还主动投案,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啊。
给秦阳带上了枷锁,壮汉校尉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边带着秦阳慢吞吞的磨时间。
一路上硬生生的磨了小半个时辰,那个中途走掉的小吏才返回。
“大人说了,这种案子,人证物证俱全,人犯又主动投案,没什么好审查,直接送刑部吧。”
听到这话,壮汉校尉顿时直起了腰板,眼睛都亮了起来,头一次觉得他那只知道吃喝嫖赌,压根不懂干实事的狗上司,实在是太英明了。
“大人英明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