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访客,尤其是像王旭这种会掏钱买单的豪客,孙享福一点都不会客气的,九垸大酒店最贵的菜式,都给上一轮再说,虽然,今天的主题肯定不是吃饭,但桌子上,必须得摆满菜才像样子,他一点也不担心浪费,反正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回去。
看着孙享福大快朵颐的样子,王旭道,“正明兄看起来很饿啊!”
孙享福白了他一眼道,“这不废话么,你站台上给百姓们讲两个时辰看看。”
王旭并没有因为孙享福的白眼,而感觉有什么不爽,继续笑脸夸赞道,“每天给百姓们讲两个时辰?正明兄你还真是博学,没关系,你先吃,我们大家等你吃好了再谈。”
如果说最初跟着王浩来的这些人还有什么怀疑的话,在见识过九垸县的实际情况之后,他们就没有任何怀疑了,即便是大唐现在的农产品并不值钱,他们也都有在这里置业购地的打算,这种无惧天灾的垸田,可是能够保证家族根基千年传承的利器,只可惜,这些地,现在官府不对外卖。
当然,地利条件,只是打消他们疑虑的一方面,真正让他们消除疑虑的是孙享福的名望。
李冰父子,只是成功改造了蜀中,就能名传千年,孙享福,可是改造了岭南道,定襄道,山南道三大地域板块,当然,关中的改造,他也功不可没,不管怎么样,今后他在史书上的名声,绝对不会差,跟着他混,肯定不会落得什么悲惨下场的。
“大家都动筷啊!咱们九垸县的美食,可不同于北方,都是很有特色的,吃完,咱们再好好谈生意,相信,大家今天都是来谈生意的吧!放心,对于合作做生意,我可是来者不拒的。”
有了孙享福这句话兜底,众多各地中小世家的代表,就放心了不少,纷纷动起筷子吃喝起来,还别说,别看九垸县这地方不大,食物方面,做的还真不赖,至少不弱于长安一些知名酒楼的。
王旭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一般,将桌上的食物各自品尝了一番,还喝了点酒,等孙享福吃好了,才开口对大家道,“这九垸县的美食,果然不是吹嘘出来的,就凭这一手菜系,足以在北地开一些大酒楼了,你等,可有什么想法?”
其中便有颍川陈家的一个叫陈慎的代表道,“嗯,确实,如果,能引进这一套食材和烹调手艺的话,我颍川陈家有把握,在江陵城建设起一个可供五千人饮宴居住的豪华酒店。”
“是么?五千人饮宴住宿的酒店,那可是最少三千多间客房,再加上相应的娱乐场所,家私装修等等,这个投资,没有五十万贯,可拿不下来。”王旭有些刻意的接话道。
那陈慎笑道,“何止是拿不下来,若是按照新型建筑配制,配上豪华装饰,总投资,恐怕要接近百万贯,我陈家目前能动用的资金,也就是三十多万贯,不过,若真是这项目可成,我们会找钱庄借贷,毕竟,这个营生做起来,盈利是必然的。”
“呵呵,你们堂堂颍川陈家,不可能连一百万贯都拿不出来吧!”孙享福看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笑着出声道。
陈慎回话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我陈家今年打算上马四个投资项目,不仅要在安西大都护府的碎叶城投资建设一个胡人风格的大酒店,还会在云南郡的大理城,岭南道的广州城,各建一处酒店,能够分摊到江陵城的,就只有这么多钱了,不过您放心,长孙总管已经出面替我们找了财部高尚书,钱庄,肯定会借贷足够的钱给我们陈家的,如果您愿意让我们陈家的酒店引进九垸县的菜系,为我们提供稳定食材的话,在我们的酒店占股,或签订长期的供应合约,我们陈家都愿意。”
听陈慎这么说来,这果然像是一桩生意,在不在陈家的酒店占股的事情且不说,只要跟他们签订供应合约,那么,九垸县妥妥的就能赚钱。
不过,孙享福却是听出了他话里透露的另外一些信息,陈家是在江陵这一个酒店的投资上缺钱,需要借贷,还是,所有投建的项目都缺钱,都要借贷?
一个项目的话,可能也就是几十万贯的借款而已,四个大酒店同时借贷,那额度可能就上到两三百万贯了,如果,在坐的其它各家,也都是这个打算,那么,得找钱庄借多少钱出来?
他还待思索,却又有人接着陈慎的话开口了,道,“这生意啊!你陈家一家可做不完,我觉得,一个地方,同样的特色风味的酒店,可以多几家也无妨,分布在不同的街区就好,我蜀中曲家,今年的投资项目也不少,不光是在朝廷下一步要建设的几座大城,蜀中各州城,以及长江沿岸,也有许多个城池准备投建。
占股什么的,我不是家主,就不说了,但还是有权跟九垸县签订食材用度供应协议的,如此一来,九垸县,甚至今后即将建设起来的周边县的产出,就可以将产出定点的供应给我们,还请孙公多多考虑我曲家啊!”
“好说,好说。”
孙享福不待后面的人将话头接过去,便先点头应承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王旭,貌似,这家伙完全是来给自己送人情的啊!如果山南道这些新建设起来的垸田的产出,能够供应全国的酒店的话,那不管怎么样,这里的百姓肯定会富起来。
见孙享福朝自己看过来,王旭便开口道,“先前我不是说了么,这天下百姓还没富起来呢!小弟自然是过来帮助正明兄实现富民理念的。
他们各家,在酒店,房地产,游玩项目,甚至是布料,服装,食品生产等等方面,都有涉猎,也愿意出钱投资扩大经营,还请正明兄费费脑子,给他们指条明路,毕竟,他们的产业做起来,会有大量用工,有会推进当地建设,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情。”
如果不考虑市场容量的条件下,王旭的这个请求,孙享福可以说是义不容辞,因为这确实是好事情,但是孙享福却有些担忧,因为,他们刚才提到了借贷问题。
金融方面的知识,孙享福在后世并没有专业学过,受限于科技水平,和信息流通度,这个时代的金融管理体系,相对来说,是非常落后的,高士廉担任财部尚书之后,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才将大唐现有的金融行业,管到勉强不乱,这套脆弱的体系,现在可承受不起什么大的风波。
可惜大唐还没有条件建立完备的统计体系,对于市场各方面的数据,不能有准确的预估,基本处于走一步看一步的形势,孙享福就是能通过自己的一些私信,找朝廷几位大佬了解了国内的一些基本面情况,也不能就钱庄体系,具体能向民间商业借贷多少钱,给出一个准数。
像后世,银行可以通过计算市场流通率,来调存款准备金。
可在这个时代,你把天下钱庄所有钱庄的存款数据全部统计下来,可能都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这半年时间,还不知道又生成了多少存取,那么,其它数据,根本就无从计算。
孙享福此前在大唐最困难的时候,找钱庄借贷了将近一半的钱财,用以供应东征的军需费用,然而,那个数据,到现在,肯定已经过时了,就目前大唐三亿多贯的存款来算,两三千万贯,才占一成不到,根本没有大碍,而在大唐百姓的年均产值,孙享福根本计算不清楚的情况下,这个贷款的度,究竟该怎么把握,真的只能凭感觉。
纠结了一小会之后,孙享福索性就不去思考了,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官职在身,就算有什么建议,朝廷也未必听自己的,干脆坚持走富民的路线再说,反正朝廷对于钱庄,现在有一套管理制度,贷款量即便放的大了些,也不怕,大唐未来的经济增长预期,还是很可观的。
于是道,“你们借贷钱庄的钱,用于扩大经营,这一点,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做生意,有赚有赔,这最终会需要你们自己承担,就产业的经营管理方面呢!我建议你们多向已经开设起来,经营较好的项目学习,尽量的发觉一些有特色的东西,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至于你们刚才说的合作,我本人,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在连九垸县都代表不了,所以,并不能给你们什么承诺。
但是,我会尽量帮你们促成这个事情。
不过,有一条,你们如果在之后的经营上面碰到什么问题,缺钱周转的话,可以找钱庄借贷,但绝不能拖欠这些为你们提供各种原材料的老百姓的钱,各项合作协议怎么签,我会帮你们拟一个范本出来,由你们自己,与当地的官员和百姓代表签署。”
不管怎么样,孙享福觉得,只要自己保障了老百姓的利益,就不会出现大问题,到时候协议上,他只需要约定好钱货两清,恕不赊欠,或者见钱出货这样的条例就好,等于是帮百姓们对这些借贷发展产业,可能也要借贷经营的世家投资客们做一些防备。
听孙享福说会尽量帮他们促成,所有人的就更加放松了,他们只需要拿着这种供货协议的意向书去找长孙无忌,就能很大程度的增加他们贷款的成功度。
因为,长孙无忌这种顶级管理层的人,肯定是希望百姓们能富裕起来的,在所有人对于大唐未来的经济预期都向好的情况下,他会积极促成朝廷对这些世家投资客发放贷款,盘活经济,从而获取政绩。
再之后,孙享福也很大方的,就各种产业未来的发展趋势,跟大家谈了谈,在金融体系建立起来之后,孙享福是乐意见到世家转型发展的,他们只要不为祸国家,孙享福愿意帮他们成为富翁。
因为,从剥削致富,转变成经营致富后,他们富,就会带动百姓富,而百姓富裕了之后,就能读书,掌握知识,彻底的将世家垄断知识的社会现象扫除。
酒宴进行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听取孙享福对未来商业上的一些见解,对于这些世家代表来说,简直如醍醐灌顶,也难怪现在已经成为定襄王氏家主,天下世家第一人的王旭,也对孙享福毕恭毕敬,人家是真的有能耐的,随便一个经营策略,都能够使他们收益良多。
天色不早了,各个中小世家代表,都选择在酒店里住下,王旭,则是喊了车夫,亲自将孙享福送回他在九垸县的新居所,严格来说,就是孙享福现在九垸县的家,而并非一号垸田那边,因为要种稻,而临时居住的农家院。
马车上,王旭喝着当地特产的君山银针,组织了许久的语言之后,才道,“正明兄,或许,大力推进商业借贷,能帮你完成阻止陛下进军西域的政治目标。”
闻言,孙享福一愣,道,“你此言何意?”
“你想想啊!这首先就让陛下,没有那么多钱用来支出军费了。另外,四处都开始搞建设,则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这些消费娱乐场所,都修建好了,总得有人来消费吧!
一旦陛下在西域开战,商路断绝,首先,西域的客商,就无法到咱们大唐消费了,咱们大唐内部的各行各业的商人,从业者,都会因此而赚不到钱了,他们一旦勒紧裤腰带不花钱,就会导致全面的经济萧条,到时候,民间反对陛下对西方动武的声音就会大,陛下这么爱惜民心,一定不愿意百姓们骂他穷兵黩武的,所以,如果陛下对于此事不决,找人来向你问计的话,我希望你能考虑到这一点。”
听到王旭这番话,孙享福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道,“这是你们王家族老会想到的说动我的策略?”
王旭见到孙享福这幅神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