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一般的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在樊府处,一行人跳下马。
虞泽抬起头,他看了一样黑魆魆的天空,轻微的抖动了下自己的披风,将雪片粗略的弹落下去,带着白珀一行人走了进去。
庭院内,所有的士兵额头上都是抹上了白绫,身披重甲的围成一个椭圆,在庭院的四周挂着的火把和人群正中央处的火光相呼应。
一堆薪木、一枕朝南立的白幡,幡之下是具尸体,静静的躺着,李子骞举着火把看着被垒高的薪木,于默然中掉下豆大一般的泪水,泪水落在冰寒的地板不到片刻成为珠粒一样的半凹形冰晶。
这是当年流亡在外所有越国人死后最后一条心愿,他们希望自己死后。后人可以将他们的尸体焚烧成灰,如果有一天回去了,就把他们所化成的灰烬在越国鲛洄湾中放飞掉。
“樊将军好走!”
李子骞低语之时,他闭了闭眼,一步朝前走去,在薪木边上停了下来。他看着最高处静静躺着的樊铁,忽然间泪如雨下,大吼了一声,“回家了,樊将军好走!”
话断,他手里头的火把瞬间离手,落在浇了火油的木柴上,顿时间黑烟滚滚,火舌倏忽间将所有的木柴点燃。
“回家了,樊将军好走!”
齐齐的脚步声顷刻间于庭院中炸响,士兵们齐齐用右脚蹬了蹬地,将身板打得笔直之时,他们左手握拳贴于后背,右手瞬间拔出长剑杵在地板之上,于声音哽咽中跟着李子骞大吼起来。
风雪正浓,处夜色下翩翩起舞。
大门被推开,虞泽一眼望了过去,他看着士兵们的手势,默然中又抬起头瞅了眼最高处正被焚烧点的尸体。
“那么匆忙吗?”
他低语了声,继而朝前走去。白珀跟在他的后面,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他目光之中有着惋惜。
幽明的士兵让出一条路,虞泽单独一人从两侧的士兵中而过。他抬起手将头顶上的风帽摘下,站在李子骞的身边,望着烈火中燃烧的战士,他罕有的在众人面前鞠下腰。
片刻,他打直身板,撇过头看了一眼安静站在边侧的项一鸣和拓跋倩二人,默然中他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谢大王来送。”李子骞行礼,双手却是在刹那被虞泽扣住,“二弟何须如此见外呢?他们是你的亲人吧。”虞泽从彭楚河德德玛的手势上一扫而过,“很整齐的动作,不是嘛?”
语气像个迟暮的老人,彭楚河德德玛双手一僵,他们二人目光斜瞟李子骞而去,见对方脸色平静无比,他们的心头不由松了口气。
李子骞看着虞泽的双眼,他没有开口。
“樊将军劳苦功高,本王本欲多加赏赐,只怕惹得樊将军的反感。”虞泽叹息了声,抬起手重重拍了拍李子骞的肩膀,“我今日来送樊将军回家。”
这句话一说,两个人的眼皮同时一跳,默然中各自将目光移开。这只是句试探之语,两人心里都是很清楚,刚才士兵们的吼声和动作没法掩藏。
“二弟如是有什么烦心事,可来宫中,大哥愿和二弟促膝长谈。”说到这里,虞泽语气一顿,扭头看向项一鸣和拓跋倩二人,“四弟和五妹如果有空,你们也一起来吧。天冷了,我们可以聚在一起喝喝酒。”
当他话一落,庭院之中沉默了片刻。
“好啊,大哥可要准备好大虞最好的烈酒。可惜了三哥他先走了,否则我们五人也可以聚聚。”拓跋倩应了声,笑了起来,可她这声音在这诡异的背景下却显得极为突兀滑稽。
“好.”虞泽看着拓跋倩笑了笑,抬头看着掉下的大雪,“很冷啊,乱世之中这样的气候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
话说完,他低下头,双手将风帽拉上,朝着府外走去,猛地跃上战马踏雪而去。
........
大虞民风三年
一月中旬
越国和楚国在神秘势力的干预之下,他们和大海之中的各大鲛人部落签署了“《关系对等》”的条约,上面涉及甚为广泛,共三千多个约定。
大海之中的货币--璇玑珠也是在同一时间于沿海口岸出现,有少部分的商人开始尝试着用一金铢换取十璇玑珠。
于中州上一金铢可兑换一百银豪或一千铜板,璇玑珠在隐然中的价值已经超过了银豪。于此同时,在中州大陆上正等待着被宰杀和奴隶的鲛人也开始迎来了新的生机,一群人正大规模的筛选可以放回大海中的鲛人,秘密定下必杀鲛人的名单,开始清理起“格局”中的障碍物来。
楚国沿海某个的港口处
一个男人面朝着大海,半拉着鱼竿,他看向大海远处,背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你来了。”
“是的,阁幽大人!”
他身后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当年那个鲛人找到了,要带走她嘛?”
“呵呵,带走她?”男人笑了一声,“为了构建大海里和大陆上的桥梁,这次天机阁可是硬生生的将“三方会谈”推迟在半月后,几百年的大计,我们三方都有参与,待时机成熟了,她可是我们咬取利益最锋利的牙齿。”
“大人的意思是?”老人躬着身问了句。
“大海中几个大部落的信仰成型了吗?”男人反问了声,“她可是我们这个时期的产物,部落的信仰如果出了问题,她对于我们没有任何价值。”
“我们的人在两月前就来信,附近的几十个小部落也开始信仰这个。百年前的渗透很成功,现在那几个部落的人一出生就按照着我们灌输的思想生活、思考。”
“很好。”男人听到这里,他大笑了一声,看着浮在水面上鱼漂动了动,他的面容上终于是掠过一抹平静的笑容,“在三方会谈过后,我会派人给你答复。”
“是.”老人回答,“那她现在如何安排?”
“保护好她,当年之事绝非偶然,不是徐州商盟替天机阁做的事就是大海中我们的安排泄露了。这是块大饼,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上面三方的人都允许我们这般下面的人相互竞争,培养狼一样的精神。”男人说到这里顿了下,“我不希望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再出现当年的事情,如果再弄丢她的讯息,你就沉到大海中去吧。”
“明白.”老人连连点头,他心里头自然明白他们的对手在暗中做鬼,一个讯息,以他们组织的能力居然用了近八年的时间才调查出来,找到当年那个人的踪迹,“对了,我们的探子来报,狐妪在大虞那方的人近期有着大规模的行动。”
“哦,有些意思。天机阁最近也将部分精力搁在大虞上。你去吩咐吧,看看他们两方各自在做什么。”男人拉线,一条没有眼睛的怪鱼被钓了上去,“呵,又是只没眼的鱼。”
老人没有再说话,他转过身朝远处而去。